晚秋寒凉,荒山凋敝。
一枯树下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衙役官差强行将人群驱赶至二丈开外,仍旧挡不住好事的硬往前凑。
这里两个时辰前挖出来一具尸骸。
“这荒山野岭地,怎会有人埋在这里?”
“也没听说谁家少了什么人啊?”
“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依我看,定是不光彩之事。”
……
人群议论纷纷。
连绵的阴雨下了数日,泥土湿润松软。
苏止渝用姜醋汁浸湿了口巾蒙住口鼻,纵身跳入土坟中。
一股难闻的气味熏得她不由得偏头蹙眉。
要说这是一个土坟都有些牵强,分明就是草草挖了个浅坑将人随便掩埋而已。
这里靠近河道,泥土常年湿润尸体腐化很快,除了骸骨只有一些坏烂的衣物和一双绣鞋。
刚下过雨,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
苏止渝带着手套一点一点地查看那些腐坏的碎片,衣物和绣鞋上镶嵌的珠翠却是尚好。
“苏姑娘,每年这种案件不计其数,不必深究,也许就是可怜人死了草草被埋而已。”
“是啊,看着骸骨也是死了十年八年了吧,就算有什么问题,哪里还能查得到。”
几名差役极不情愿地站在土坟边上袖手旁观。
“哦?当真如此吗?”苏止渝不急不缓的声音充满戏谑和质疑。
“各位眼力定是极好的,这是个没有棺椁没有陪葬,却衣着华丽之人,分明就是一桩谋杀抛尸的陈年案。”
苏止渝扫了一下围观的人群。
“这四邻八乡可都看着呢,你们草草了事,就不怕扫了官府的颜面?”
这些官差衙役怕给自己添活,又怕被追究,进退两难苦不堪言。
苏止渝心里明白,面上便点到即止,继续埋头苦干。
潮湿的泥土发出腥臭腐烂的气味,尸骸骨骼瘦小,四肢平直,眉骨平直,骨盆较宽,是个女子,与那衣物绣鞋对得上。
从头骨和牙齿的磨损度可以看出年纪约三十岁上下。
“哎哟,我的姑奶奶,求求您了,放过小的们吧。您说的是没错,可是这不是赶巧了嘛。这几日眼看着兖王凯旋盛典在即,可不能节外生枝闹出什么乱子了,不然我们就别想有活路了。”
几个官差衙役鬼哭狼嚎的抱怨。
盛典与我何干?兖王与我何干?苏止渝腹诽,充耳不闻目不窥园。
已近日中,雨后的阳光照射下来,白骨里一道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苏止渝小心地捡出来,是一枚金锭,深藏肋骨之中。
她倒吸一口凉气,金锭如果收于衣服内是决然不会出现在腔内的。
由此看,此人极有可能是吞金而亡。
她仔细用衣袖擦去了表面的污土,这枚金锭虽然多年被埋侵蚀却仍旧能依稀辨认出刻着的一个“祥”字,下方还有被磨损到辨认不清的编号。
苏止渝心中一凛,这是宫中贵人之物。
可是为何看上去如此眼熟,苏止渝拧眉思索着。
南晋新朝初立,对于金银的铸造也相对简单简洁,民间使用的金银不刻字,只有宫中的赏金赏银分别刻有“龙凤吉祥”等字样,并且予以编号登记造册,详细记载了发放赏赐的时间事由以及赏赐了什么人等,皆有迹可查。
“哟,还真让您发现了好玩意儿。”那离得较近的官差也发现了苏止渝手里的东西。
“苏姑娘,姑奶奶,这个玩意非同小可,小的们求您,给小的们留条活路,真的别查了。”
苏止渝收起思绪,不想再跟他们浪费唇舌,凛然道,“这若是你家媳妇女儿,你也这样说话吗?”
那官差们苦着脸坐到一旁,不敢再多言。
他们怕苏止渝,怕她追根究底,更怕她回家一状告到御史大人那里,那他们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今日查案原是为了给自己省事才把这姑奶奶请来,有她在,他们乐得清闲。
谁承想反倒是更麻烦了。
说起苏止渝可是传奇人物。
据说她自降生便不哭不闹,本以为是哑巴,结果找人一看这可是有非凡的天才能耐,之后年岁渐长便日渐显露,聪明绝顶无师自通,简直就是断案神童。
不仅精通医术,还混迹市井多年,跟着二皮匠学缝补尸体;跟着老道士学占卜断卦;跟着仵作学验尸判案……样样手艺登峰造极,一骑绝尘。
苏止渝凭借一身本事,八岁起就认了御史大夫顾恒为义父跟着他断案,以攻必取,百发百中。
既是三司衙门老爷们的定心丸,也是他们最怕见的人,因为苏止渝断案心无旁骛,而且必定追根究底。
第1章 荒山白骨[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