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正由浅走向深处,虽说一世界依旧汪汪的绿着,然各色果实却已悄然长成,缀满了枝头树梢。核桃青青绿绿三个两个凑在一起,仿如几个孪生兄弟,紧紧依偎在娘的怀里;小柿子也不知啥儿时候就长成大柿子了,一个个如婴孩的小拳头,挂了满树,摇头晃脑着,得意洋洋着;毛栗子则如一只只小刺猬,?L着一身黄黄绿绿的尖刺,簇簇团团,攀在“娘”的臂膀上,累累地压弯了;桦栎树青冈树,皆孕育出指头豆儿大小的橡子果,三三五五缀于枝头;五味子野葡萄八月炸,一串串一只只吊在蓬蓬蔓蔓的架下,杨桃似一只只毛茸茸的猴子,伸着长臂,蜷缩着身子,顽皮地垂挂在藤蔓上,山风徐徐,悠悠荡起秋千;院子边的秋桃秋梨红红黄黄爬满一树又一树,把那青紫黄蓝的香气挥洒到院里村里,使得山外来客都垂涎欲滴。魏石寨笑笑地看着这些山外人,就说想吃啥儿,就自己个摘吧,不要钱。魏长庚也说,就是,喜好吃啥,就摘,一分钱不要么。客人就把眼睛瞪得桃子样,把嘴张得梨子样,说,这不合适吧?去过多少景点,采摘虽说自由,但都是要收钱的,而且比大街上卖的还要贵出不知多少呢!你们瓦罐村的特产咋就不收钱呢?说着,就肃然起敬看着魏石寨和魏长庚。魏石寨说,这没啥不合适的,现如今瓦罐村人都搬走了,院子村边的果木树都还在,却没有因为主人的丢弃而不结果子!这是瓦罐村人走时留下的,也是瓦罐村人祖祖辈辈务弄出来的,现如今没人要了,你们不摘,也会被黑老鸦山雀子吃掉的,也会熟透了落掉的。只要不毁坏树木,谁想吃啥儿就摘了去吃,省得糟蹋了可惜。客人就惊叫道,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吆,不但山上树木洁净如洗,水清澈透明,就连人的心也如孩童般清纯透亮呢,像金子样闪闪发光呢!就说,原先只听说瓦罐村是一处世外桃源,今日一见,果真是没假说么!就说,回去还要把这里的好说给更多人,叫他们也来这里做一次深呼吸,不仅净化心肺血液,还能净化灵魂神志呢。就说,这里的山美水美,人更美!就有人问那说话的,你这不是广告词么?答说,这个广告词用在瓦罐村更合适。旁边一个人说,满村就俩老汉,人美?美在哪里?那人白一眼说话的人说,人虽老,心却是美得不一般呢!听着,羞愧就水样漫过了魏石寨的脸,在那脸上荡来漾去,说你们咋这会夸称人呀,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我们哪有你们说的恁好?我跟大伯就是两根将要老死的老枯桩儿,就是两个快要散了架的土坷垃蛋儿!今儿脱了鞋,明儿还能不能穿上还难说哩!说我俩也吃不完这果木,你们看上啥就自己个摘吧!客人就真的踮了脚尖,伸长脖子,张开双臂,去采摘那桃子梨子了,实在够不着,就在征得主人的应允之后,猿猴样攀爬上树,摘几个装在挎包里提兜里塑料袋里,临了,一定要把一张两张绿色的红色的票子硬塞给魏石寨,说不能随便拿老乡的东西,这不符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说景区有规定,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毁坏,这里的一果一实都不能任意采摘,即使经过主人同意,也要照价付钱。魏石寨听了连连点头,又频频摇头,最后摆着手说,你说的都对都好,只是收费不收费问题不在你们,而我有权决定收与不收,我在这把话撂下了,瓦罐村的果木,客人可以随便采摘,前提是不损坏树木,今日不收,明日也不收,只要我活着,就永远不收费!啧啧的赞叹声就如树叶果木样挂满一树又一树。
晌午,日头爷儿火毒毒地抽打着万物生灵,秋知了在树上拼死鼓噪着。魏石寨把魏长庚搀扶到瓦沟河边,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就把手巾在水里摆摆搓搓,拧去水,先是给魏长庚擦了脸手后就脱下魏长庚的短袖布衫,用手巾在后背前胸来回搓擦着。搓擦一会儿,就又把手巾在水里摆了搓了,拧干,再给大伯搓擦身子;末了,又蹴下身,把大伯一直浸泡在河水里的老树根样的双脚搓揉一番;末了,又帮着大伯穿了鞋子,扶着他一步三晃地走上河畔,来到那棵老黄楝树下,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歇荫凉。
大狸猫趴在脚地上,一只受伤的蚂蚱在他爪子下被逗耍得滚来翻去,宛似一个伤兵被俘获后,遭受着没完没了的戏耍和捉弄。绿莹莹的蚂蚱折了翅膀,已经飞将不起,只能靠那两只长腿做弹跳,然虽跳出一圪节儿,却逃不脱大狸猫的跟踪追击,一巴掌下去,就把那瘦骨嶙峋的蚂蚱拍在地上,蜷缩在那里,任由大狸猫摆弄,结果又断了一条腿,蚂蚱就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只等着更加残酷的厄运降临。魏石寨安顿好大伯,眼窝就嗑嚓一下落在了受伤的蚂蚱身上,此时大狸猫正在兴头上,两只爪子鼓点样拍打着蚂蚱,那蚂蚱就如一根草样在大狸猫的爪子下山山海海地翻上跌下,全然没有了招架之力。魏石寨的喉咙里禁不住迸射出一声吼叫:“大狸猫,滚!”大狸猫如触电样僵停在那里,显然他是被这一声威严的呵斥震住了,两只爪子如钉在脚地上固着。魏石寨走过去,将大狸猫拨拉开,大狸猫惊恐万状撒腿即奔。魏石寨随手轻轻捏了蚂蚱剩下的那条长腿。蚂蚱虽瘦,瘦得只有骨头没有肉,然却有着一双凸出的明亮的大眼睛,变形的魏石寨就在那两只眼睛里了,如哈哈镜,把魏石寨弄出一副丑极的样子。魏石寨看不清那到底是眼珠还是泪珠,水汪汪滴溜溜,感恩戴德地凝视着魏石寨。魏石寨走到一处草丛边,把蚂蚱放在一个草叶上,说,去吧,静养几天,兴许还会长出翅膀,长出腿,到那时,你也有个浑全身子了,你也能想飞就飞,想蹦就蹦了,就不再受谁个欺降了。伤蚂蚱在草叶上扑棱扑棱残缺的翅膀,对魏石寨说,谢谢您的救命之恩!魏石寨自言自语道,去吧,也许你会死,死了就啥儿都没有了!脸上就结了一层霜,白剌剌,冷俊俊。老黄蹲卧在树荫下,一只红蜻蜓扇着翅膀,噗噗作响,就连空气阳光树叶草棵都在这噗噗里颤着。红蜻蜓栖落在老黄头上,老黄那枯糙的毛发在一阵横横竖竖骚动后,就静静接纳了那只红蜻蜓。老黄乜斜着眼,一只耳朵只轻微抖动了半下。又一只绿蜻蜓飞过来,在老黄的四周盘旋片刻,却稳稳当当停歇在一根草杆上,悠哉悠哉,然后静止不动。老黄摇了一下头,红蜻蜓忽闪忽闪飞起来了,飞到那只绿蜻蜓近处时,绿蜻蜓即刻响应,箭一样飞起,两只蜻蜓就在空里你追我赶,上下翻飞,时而连成一体,时而各自独飞,看得魏石寨眼花缭乱。这俩小精灵的精彩表现,独独不曾引得魏长庚的兴趣,亦不曾勾起老黄的兴味,只因魏长庚擦了一个舒坦澡,又安坐在老黄楝树下,还有微风抚慰,竟然耷拉着眼皮有了断断续续的鼾声,枯树桩般的身子如在风里左摇右晃,亦或他并未睡死,身子的平衡尚未有半点差池。老黄终于耐不住浪潮般袭来的瞌睡,亦在朦胧里安然睡去,把身子下的黄土地当成了席梦思,酣然入梦了。
瓦沟河的水清澈见底,在这水量丰
第56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