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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暑一过,知了的和声就日渐淡薄下来,早晚间,秋虫的大合唱却如浪似潮般,在村里村外涌流不歇,那和声清澈如水,此起彼伏,热烈如阳光,温馨似春风,把个瓦罐村也活脱脱唱成一首歌,山外的客人闻听直呼:“天籁之音,何其美哉!”。
      一日早起,魏石寨拉开门闩,这天籁般的歌就轰轰烈烈一老嗡地流进屋里。几只小蛐蛐正在院里的脚地上或蹦跳或爬行,黑明发亮的身子,在黄巴巴的地面上益发的显眼,于是就引来了那只刚出笼华丽红公鸡和一群灰土土母鸡的注意。正在悠闲自在信步闲逛的小蛐蛐看见擎天柱般的魏石寨并没有受到惊吓,然几只庞然大物般的鸡突然降临,却生生吓出他们一身冷汗,一个个倏地从地面弹起,拼命逃窜,各自奔命。红公鸡连同各位母鸡们的眼睛追踪着小蛐蛐的运动轨迹,张着明亮晶晶的眼,鸡头也随了小蛐蛐的上下而跳跃晃动,待到一只蛐蛐降落着地,那红公鸡就扎起要去啄食的架势,似一个正要起跑的运动员样,只等发令枪一响,就奋力窜出。其它几只母鸡分明受到公鸡的感染,也照着样儿做起扑食的动作。魏石寨看几只小蛐蛐四散逃离,又看鸡们垂涎欲滴极具攻击性的作派,就把双手在空里舞扎着,嘴里说,都远远去,喂你吃,喂你喝,还嫌不够啊,还要害糟这小虫虫,仗着你们个头大气力壮嘴头子尖爪子利,就去吃人家呀?边说边把鸡们轰到一边。
      鸡群被魏石寨夸张带有些过激的举动吓得扑棱棱扇着翅膀躲到院子一角,扇起的灰土鸡毛就在院子里飞成一片。几只获救的蛐蛐不约而同朝着魏石寨的屋里奔将而去,或钻过猫道眼儿,或跳高样翻越门槛,似把这屋子当作了他们的避难所样,均已安然在那屋里脚地上。
      “你,你这是吆喝狼,狼哩,还是吓唬,吓唬狗哩,高喉咙大,大嗓子的。”将才还在炕上熟睡的魏长庚朝着窗口说。
      “大伯你醒了?”魏石寨跨进门槛,避让着蛐蛐,立在脚地上,见炕上的魏长庚正在翻身,就赶紧走到炕根,说,“你睡哩还是起来呀?”
      “我咋听见外头跟,跟打狼样吼吼哩?”
      “哪有狼,是鸡,咱喂的鸡。”
      “鸡又,又咋啦?咬你,你了,还是叨,叨你了?”
      “既没咬我也没叨我,是他们要吃小蛐蛐哩么。”
      “小,小蛐蛐,也是,也是一条性,性命哩么,可得挡,挡住哦!”
      “将才吆喝,就是拦挡鸡吃蛐蛐哩么。”
      这当儿,几只黑油油明亮亮的蛐蛐就一股脑儿趴在墙根,不知是哪只就放开歌喉,叽叽哇哇地唱将起来。他这一唱,竟引得其他蛐蛐也放了歌喉,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魏石寨在心里说,这小家伙,这是在感谢我哩,给我唱歌么!能不能再给我跳个舞呀?正想时,就有一只个头最大的蛐蛐两腿一撑,哧溜一下落到脚地中央,一上一下地蹦着,后就有其余的几只也跟着跳到脚地中间,上上下下地蹦着跳着,边跳边唱,边唱边跳,如一群大难过后的孩童,载歌载舞,其舞姿欢快活泼,轻盈优美,其歌声悠扬动人,余音绕梁。魏石寨圪蹴下身子,深情地看着这些精灵样的活物,心里说,这些小家伙果然有灵性,我心里想啥,他们都知晓,真真是神了!就说,娃们,不蹦了,也不跳了,快去歇息歇息,看把你们一个一个挣得!话音一落地,蛐蛐们就原地不动了。魏石寨听见了他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看到了他们大汗淋漓的样子,就说,真是小机灵么!中了,想到哪耍就到哪去,我把鸡们都撵到院子外头去!就出门把鸡赶到了大门外。门外就一片叽叽嘎嘎扑扑楞楞。
      回到屋里,魏长庚已坐在炕头,把脊背扛在炕头墙上,见魏石寨回屋,就嚷嚷着,黑更半夜你不叫人睡觉,起来折腾啥哩?魏石寨说,都大天老明了,哪里还是黑更半夜?魏长庚说,天明了咋没听见鸡叫鸣?魏石寨说,鸡都叫我撵到门外去了。魏长庚说,鸡咋又招惹你了?还撵到门外?魏石寨说鸡要吃院里屋里的蛐蛐,就被我撵出去了!魏长庚说蛐蛐不是在地里坡上草窝么,咋就跑到院子屋里了?魏石寨说,蛐蛐见你睡懒觉不起来,就来叫你起床哩么!魏长庚说,你又哄我,蛐蛐是虫虫,又不是人,咋就知道我没起床?魏石寨说,蛐蛐也能知道人心哩么!你心里想啥,他都知晓的!魏长庚捋一下山羊胡,怪怪地看着魏石寨说,你把我当三岁小娃哄罢,反正我就是三岁的小娃了,你爱咋哄就咋哄!
      魏石寨并不言传,只冷冷看着大伯。他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老顽童了,听他说话,就如在云里雾里,水里火里,忽上忽下,忽冷忽热,却不知往下如何应对了。
      再说那老黄,睡在房檐下的安乐窝里,眼也懒得睁一下,似一位百岁千岁老者,每日里少见跑动,只有主人都出门的当儿,他才会懒懒从窝里起身,抖一抖身子,甩一甩睡昏了的头,然后迈着蹒跚的脚步,出门走走动动。在屋里,身子沉得千斤万斤,出门在外,也不如先前那么活泛机敏,眼珠迟滞,目光呆板,见了生人,也不咬叫,只把目光憨憨痴痴看着,并无任何反应。景区试营业一开始那会儿,只要听到官路上有人声脚步声,或摇摇摆摆走到门口,或干脆就在檐下的窝里,朝着门外汪汪叫几声,这叫声随了时间的推移,也就渐次由稠密变得稀疏,到如今,不说脚步声震天价响,就是路上村里人声喧哗,歌声如潮,老黄也作视而不见麻木不仁熟视无睹状,只管在那里呼呼酣睡,好似一辈子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样,这段光景要把那没睡够的觉全都补起来。将才魏石寨在院子里吼叫鸡们的当儿,老黄只把眼皮张开一道细缝,当吼声落去,那细缝就又咣当合上。
      田里的秋庄稼收获在即,魏石寨却腾不出手去做农活,每日里皆围在大伯左右。蓝总因工作进山里一趟,没有到景区却先自来到魏长庚屋里,见魏长庚和老黄都暮气沉沉痴痴憨憨的,就说,大爷这阵子又不如前了,老黄也明显老了!说着,鼻子就酸酸的,眼里潮起一股儿水。
      “大爷,还认得我不认得?”
      “……”
      “我是小蓝子!好好看看,我是小蓝子!”
      “……”
      蓝总跟他说话,他只把两道冷冰冰疑惑不解的光搁在蓝总的脸上,千千万万个问号就从那双昏花的眼里轰轰隆隆倾将出来,嘴唇抖动着,却没有吐出一字半句。
      “您真的认不出我了,大爷?我,小蓝子,您的亲人!”蓝总欠着身子,努力把脸凑近魏长庚的眼前,以便使他看得更

第58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