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剑凡把兽医职业谈得冠冕堂皇，前途吹得无可限量，鲁大山开始当做实心粑子，夜里躺在床上仔细琢磨，问题决非那么简单。两口子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也没有见过大世面，猪呀、牛呀、鸡呀、鸭呀，兽医行业还是熟悉。七十年代农村有句谚语：远看像个烧窑的，近看像个要饭的，一打听原来是个兽医站的，那是对当时兽医的最好写照。吴凤英叹息道：“哥哥既为立民的前途着想，也是为自己的后路做安排，吴天逸走了，家里没有个正经人哪行？我们养着三个儿子，即便两个也应该给哥一个，立民出生才三个多月，外婆就反复交待过，不能断了吴家的香火。现在招郎也好，过继也好，咱们一切由着哥！”
“对，归根结蒂，哥是鲁家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没有他的照顾，我们哪有今天。”鲁大山是一个吃水不忘挖井人的硬汉，连连附和，“儿孙自有儿孙福，新娥人面子不差，嘴巴也乖巧，立民过继也无妨，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亲为亲好，邻为邻安，你能讲这句话，说明是个有良心的人。”吴凤英握住丈夫的手，两眼早已噙满泪水，“老天爷瞎了眼，大难为什么落在哥头上呢？”
为避免妻子伤心，鲁大山故意拣好的话题安慰，“昨天听王老三讲，咱们村换了支书，哥去年冬月就升到乡里当副乡长啦！往后他是公家的人，真正的国家干部，你别操心！”
“这是哥工作得力，能力出色的表现，为咱们村干了二十多年，组织上计功论赏，没有失察。”吴凤英言恳意切，突然扑到丈夫怀里呜咽起来，“立民在咱们家是根草，到了他家里是个宝，有哥罩着决不会亏待，你尽管放心！”
鲁立民一叶障目，禁不住事业、编制、转正的诱惑，禁不住父母苦口婆心的劝导，放弃了学业，心有不甘地步入社会。那是一个春雨贵如油的早晨，鲁立民、吴新娥肩背手提，在双方父母千叮万咐中，爬上了麻麻车，离开了高坡村，向前途进发。
江面雾蒙蒙，雨沥沥，混浊的江水拍打着岸边，几只水鸟虎视眈眈，低空盘旋。汽笛浑厚的呜呜声漫长而悠远，既提示人们渡轮已经启航，务必小心，也敦促前面的船只让开，防止发生安全事故。
鲁立民、吴新娥共享一把雨伞，亲密无间下了渡轮，爬过大堤，步行一华里，便是?r口至城关的汽车站。吴新娥初次去县城，坐在车窗边上，时而兴趣盎然观赏外面瞬息万变的风景，时而羞羞答答地回眸一眼男朋友，心里宛如揣了一只小兔，怦怦直跳。同行的旅客习以为常，只当这对小情侣是空气。俩人懵懵懂懂，两颗心无处安放，她不时掏出手帕擦汗，拿出零食偷偷塞于他手中。他回报以微笑，心灵交流。
下了班车转公交车，马不停蹄，几经周折终于找到县畜牧局，办妥相关手续。已是响午时分，两人饥肠辘辘，选了家中意的馆子，对面相坐。服务员沏了茶，摆好杯筷碗盏。鲁立民看罢菜谱，一副豪迈气派，“承蒙相送，今天我作东，你喜欢吃什么，尽管挑！”
吴新娥的黑眼珠滴溜溜转动，“在我面前酸不溜秋的还装大款，一个穷书生能有多少钱？嘴巴倒还甜，你放心吃，我来结帐！”
鲁立民被她羞红了脸，菜上桌罢，果然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吴新娥把好吃的往他碗里挑，“我嫌身体胖了一点，你只有架子，还要长肉呢。培训期间不要刻苦自己，少了伙食费有人给你拿，我家里条件好，钱往哪里花……。”鲁立民左耳进，右耳出，终究听进去了几句，待吃完后摸出一张黄板五十元，煞有介事地说：“酒店吃饭，哪有女孩子埋单的道理，还是我来，别让人家笑话。”吴新娥忍俊不禁，伸出右姆指夸道：“好样的，挺像个男子汉！”
城关回?r口镇，最后一班车为下午三点半，吴新娥有些着急了，既担心误车，又想多陪一会儿男朋友，只好采取折中办法，不乘公交车，步行至长途汽车站。天早已放晴，正午的太阳，耀武扬威地挂在当头，给人温暖，给人力量。吴新娥脱下毛衣，美轮美奂的曲线身材，一览无余。这时她才吃惊地发现，县城的确比?r口镇热闹多了，有高楼大厦，有林荫大道，有川流不息的汽车，有比肩继踵的人群。而其中的女青年大多烫了发，喇叭筒换成了“提桶裤”，脚上踩着高跟鞋，哪里寻得出一个如此老土、落伍，还留着两根长辫子，套一件春秋衫，穿一双老式皮鞋的同龄姑娘。自己太传统，太落后，成了电视里，巧珍那种乡下女人。
一番自责，一番打击，吴新娥拉着男朋友的手，牵引至偏僻处，烦燥不安地问：“刚才报名登记时，看到有女人参加培训，难道年轻轻的姑娘，学兽医给猪和牛打针看病？”
鲁立民的脑袋卡了壳，掂量着回道：“既然畜牧业是政府部门，行政编制，肯定有干部、管理人员，女的何足为奇？”
“不许你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别的女人，心里只能有我！高坡村男女老少，都知道我俩是摇窝里娃娃亲，只差结婚了的。你再穷再苦我不嫌弃，但你不能当陈世美，把我甩在半路上，听到嘛？！”
鲁立民憬然有悟，爽朗大笑，“即便我追求别的姑娘，一副乡巴佬的模样，穷光蛋，人家哪里会看上我呀，你别想得幼稚，杞人忧天！”
“你心有天高，以为我不知道？嫌我没文化，嫌我们老亲开亲。直到如今你从来不主动牵我的手，从来不同我说悄悄话，是不是？”无知与无畏如同一对鸾生姐妹，吴新娥走过去，痴情地看着他，“这里不是在老家，没有一个熟人，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亲我一次！”她说完像脱离危险似的舒了一口气。
“我们是男孩子，懂事迟，还没有想到爱情上去，你别整天折磨自己。”男女授受不亲，鲁立民仍然有一些顾忌，但活色生香的表姐就在面前，他犹豫着低下头，在她额部吻了两下。吴新娥像溺水的人遇到了船只，紧抓不放，“立民，我盼月亮盼星星，终于等到了今天，你表态了就好办事，咱俩慢慢培养感情，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吴新娥的性格和爱情，毫无矫揉造作，虚情假意，鲁立民为她的单纯真挚而深深感动。留心观察，她这种醋性最近发作得越来越频繁，那是因为她爱他才嫉妒的，鲁立民应该幸福，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反而有了恐惧感。班车鸣号催促，吴新娥将两百元钱塞进鲁立民口袋，眼泪夺眶而出，“你收好，别推来推去丢人现眼，往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花，缺钱了打爸爸办公室电话，我随时给你送来！”两人挥手告别，旁人猜不透这是一对恋人，还是姐弟
第7章 小男人一叶障目 大姑娘情窦初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