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帅意外至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他把她从头到尾好好瞧了遍,是个女的,没错!只是比寻常女子高,肩略宽,故穿着长衫别人也难发现。
吕大帅如获至宝,抚掌笑道:“哎哟我滴小乖乖,你可是装得真好呀。”话落便扑了过去。
外面又响起鞭炮声,一连串的又急又响。
吕大帅只顾得了美人,哪里还管鞭炮不鞭炮,就在这要紧关头,“嘭”的,门被人从外边踹开。
“是谁不长眼?!”
吕大帅大骂,还没来得及下榻,就见一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的脑门。他打一寒颤,不敢动了,移过眼珠子看到个年轻少将。
少将个子很高,身型魁梧。身上藏蓝色的军服随随便便地半敞着,露出一点破棉花絮。他浑身上下最体面的要属那双长筒靴,沾过泥、踩过血,依然锃亮。
少将左手支下大檐帽,痞里痞气的,然后以枪杆指了指旁边,示意吕大帅从人家身上下来。
吕大帅哆哆嗦嗦地下榻,连裤子都来不及拉,威风凛凛的一柱擎天泄了气,慢慢地耷拉下来。
他说:“今天是我娘大寿,肖遥你别……”
话还没说完,少将就往他腿间开了枪,连眼都不眨。
吕大帅发出杀猪似地惨嚎,手捂小腹倒地翻滚。
血溅到手上了,恶心!
肖遥一把扯下床缦想要擦去血珠子,谁知素缦后是个戏子,带着桃花妆,眼泪朦胧,红唇紧抿。
四目交错,彼此眼睛里都有一抹惊讶。肖遥的眼不由往下移,杜见遥的手不由往上抬,紧裹住破水衣子,藏起自己的身份。
戏子只有男的,没有女的。
肖遥懂这个规矩,可这人比女的还要柔弱几分呢。
不知怎么的,他怒气横生,墨染般的浓眉拧起,狠狠地朝吕大帅屁股上踹了一脚。
“狗娘养的,连男的都要!”
吕大帅捂着残缺的命根哀嚎。吸上口气后,他瞪大通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咒骂:“你个王八羔子,我他妈的咒你不得好死!”
肖遥这种话听腻了,干净利落地给吕大帅一颗子弹,听他还能哼哼,又补了三枪。
杜见遥听到枪响忍不住缩起身子,闭紧了眼。
大仇已报。
吕大帅的尸体被拖走了,一滩血还在那儿,触目惊心的。
杜见遥挤在榻角不敢动,这时,肖遥捡起长衫递给她,轻声问:“怎么称呼?”
他与刚才判若两人。
杜见遥如梦初醒。她清下嗓子,以雄音回他:“杜见遥。”
肖遥笑了,像个淘气的娃纸凑到杜见遥跟前,说:“我名字里也带了个‘遥字。见遥,见遥,莫非就是为了见我?”
凑得近了,杜见遥方知这凶狠恶汉相貌堂堂,浓眉如墨,双目炯炯,丰润的嘴唇上有两撇短须,还是抹过刨花油的。他笑起来时有点滑稽,短须和眉毛满脸爬,声情并茂的。
他又问:“还能唱吗?能唱的话再去唱几段,给我和我兄弟们助助兴。”
杜见遥望定他,抿起嘴,微微点头。
戏大如天,只要有人要听,她就唱。
肖遥满意颔首,接着就离开了。
杜见遥死里逃生,连忙缠紧已经松垮的裹胸布,补好妆,再回戏台上。
此时底下的人已经不是上一波人了,全是穿着军装,歪坐在椅子上,嘻嘻哈哈的没个规矩。
肖遥就坐在吕老娘的太师椅上,鸠占鹊巢。底下闹得太响,他便回头骂咧道:“你们这群猴崽子能不能静一会儿?等着听戏呢!”
话落,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杜见遥。
杜见遥身在局中,进退两难。她莞尔,给胡琴师傅一个手势。
乐师里敲小锣的、打板子的早已手软,为了活命只好咬着牙铿锵一器,拍子乱得惊心动魄。
杜见遥浑然不觉,舞起折扇接上唱词,一个莲步,一个回眸,优雅从容。她守着自己的方寸天地,不管台下是人是鬼。
肖遥一愕,身子似被看不见的绳牵着,越坐越直,越坐越直。
他被台上的旦勾住了,不知不觉露出几分仰慕。副官端来茶,他随手往旁一掼,只盯着杜丽娘,拍起手。
“唱得好,唱得好!”
他一鼓掌,底下几十个猴崽子跟着拍起手。
戏唱完了,这命还没完,像只纸球,在空中颠来颠去,不知能落到哪儿。
杜见遥轻拨水袖,微扶鬓边绢花,稍稍收拾了凌乱,向台下人作揖。
肖遥不让他走,一个箭步窜到台上,像猴子精似地笑嘻嘻握上他的手。
差不多的身高,肖遥却比杜见遥宽个几寸,外加那身穿得不伦不类的军服,格外显得人高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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