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升到中天，时过子夜。我下床到了两杯凉茶，其中一杯递给白菩提：“那门大哥呢？他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提到门毅，白菩提脸上笼了一抹悲色，哑着嗓子道：“门大哥已经不在了。”
“什么？”我一激动，杯里的茶差点洒出来，“怎么会这样？息滟不是已经除掉了吗？还有什么能威胁到门大哥的性命？”
“你忘了还有那些流窜在外的梦生子了？”
“那这么说梦生子的突然消失与门大哥有关？”
白菩提点头。
原来是当初门大哥与息滟虚与委蛇，迫于无奈放出梦生子的同时又做好了与之同归于尽的打算。他把自己元灵的一部分嵌入了那些梦生子的尸体，这样一来，只要他死掉，那些梦生子必然随之消失。
门毅是自杀的。
白菩提尝试过制止，他说梦生子可以一个个收服，生命却只有一次。可门毅必死之心已存，白菩提根本劝不动他。
为了消灭梦生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白菩提想，还是因为小纤，小纤死了，门毅也不想独活。
小纤的死，一直是他心里一根拔不除的刺，刺着他的心，日复一日。
最终，门毅选择和小纤一样的死法，散去一身灵力，魂消于天地之间。
我自是唏嘘不已，想着自己身边的这些好友，通通在一年之内凋零殆尽，难过得就想死去。尽管白菩提变着法的安慰我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不是我，就算没有我，该爆发的混乱还是会爆发。但我仍旧无法宽宥自己，仍旧忍不住去自责。还好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了，一想着我不久之后就会死去，反倒能安安心心度过余下的日子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问白菩提道：“对了，那个鹤江呢？你们有没有解决掉他？”
“鹤江啊。”白菩提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早在半年就被门大哥杀死了，他就是个鱼饵，息滟用来钓门大哥这条大鱼的鱼饵。”
我“哦”了一声，“死了就好，这样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欠过身去把被子扯上来盖在他身上，“再过几个时辰天该亮了，快睡吧。”
“那你守着我。”
“嗯，我守着你。”
听我这样说，他这才肯睡。大概是困极了，眼睛合上没多一会儿就发出了轻细的鼾声。我把他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静静凝视着他的睡颜，直到天亮。
这一场危机纵然解决了，但仍有许多地方需要善后。譬如说遗留下来的那些梦生子。门毅消除的只是那些被他放出来的梦生子，还有一些是先前被鹤江和白菩提放出来的，需要白菩提一点一点去清理。
几天来，白菩提一直在忙活这件事。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当中有一些还相当棘手，倒不是难对付，而是出于人情世故。比方说白菩提昨天遇到的那个梦生子，他的原身是个叫方生的绸缎庄老板，继承了方生的身体后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方生，照常经营生意，照顾妻小。这样一来如果把他收回了梦境，这一家难免沦为孤儿寡母。
他的妻子则直截了当叫白菩提不要多管闲事，言称白菩提若是害她没了丈夫她下半辈子就赖上白菩提了，唬得白菩提立马逃回家了。
回到家里，心力交瘁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揉着太阳穴。
我把他的头搬过来，搁在自己腿上，帮他揉着，“那这么说你是打算撒手不管了？”
“该管还是要管的，只不过得换个管法了。不然我实在吃不消。”
“你打算怎么做？”
他没说话，手在虚空中一划，划出了一串梦珠，每在一颗梦珠上点一下，就有一道紫光飞出来，无数条紫光落在地面上，变成了无数个白菩提。
我瞠目结舌道：“你是想用他们去捕捉那些散落在外的梦生子？”
“没错。”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条下下策啊，而且它们也未必会听你的话。”
“所以我才全部选了我的梦生子啊，这样一旦出事了倒霉的也只有我一个。至于他们会不会听话，这你不用担心，我选的全部是性格温顺的梦生子，短期内我自信还是驾驭得了他们的。”
“可是……”
他用两根手指封住了我的嘴，“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见他这么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白菩提挥了挥手，那些梦生子纷纷散去了。
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想怎么不放心，硬是把白菩提从酣睡中拽了起来，“不行，你把那些梦生子都召回来，我这心里不踏实。”
“你烦不烦，睡得正香呢。”他顶着一头乌糟糟的头发埋怨我。
我说：“我不放心，你把那些梦生子召回来。”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抓了一把头发，下床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一根针还有一盒颜料，在手臂上刺刺画画，刺出了一丛幽草，递给我看，“喏，有这个纹身的就是就我，这样你就不会搞混了。”梦生子继承一个的身体与记忆的同时并不会连同这个人身上后天造成的伤疤与刺青一起继承。
我挠挠头，拉着他那只手看个不停，“还刺得怪好看的。”
“没问题了？没问题我可就睡了。”
第六十章 悲莫悲兮[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