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弥漫起了大雾。
东面已经露出些许薄薄的晨曦，但在这样的迷雾中，仍显得那样朦胧。黑暗与光明，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争夺，没人看见，那亦是如此的激烈。
蔷薇在索图的搀扶下，感觉走过了一生中最长的路，她的体格本就比不过男人，在这样长途的奔逃中已经虚弱得没有了任何力气。一旁，洛克背着因伤昏迷的达，气喘吁吁，近卫军的那四名士兵也已上气不接下气，疲劳到了极点。
可就是这样，身后的马蹄声依然穷追不舍。
“我不行了。”
蔷薇无力的脚步忽然一脚踩空，继而犹如整个泄气一般，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她松开了索图的肩膀，就这样坐了下去，再也不想挪动半步。
“公主，再坚持一下，就快到艾贝尔了！”
索图几乎因为蔷薇的这个举动被一起拉到地上，但他还是支撑着站了起来，不断地鼓励说。他们的前方，依稀已经能够看到城镇里传来的灯光了。
但就在这时，一声马嘶响起。
敌人的三名骑兵，已经追到了他们的身后。蔷薇看到那三名骑兵的长刀上满是血痕，这说明，小武和断后的那群人，已经全部阵亡了……一阵酸楚忽然从心中涌上蔷薇的鼻间，但她已经疲累得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她坐在泥地上，有那么一丝绝望，随后蹬掉磨出了血的那只战靴，就这么往后躺下去。
“公主！”
索图喊了一声，可惜蔷薇已经不给他任何回应了。
几名士兵同时紧张起来，他们一起挡在蔷薇的身前，迎面向着奔驰而来的那三名敌方骑兵。他们在颤抖，或许是因为身疲力竭而颤抖，更或许是因为恐惧而颤抖，但他们没有后退。
索图继续喊了几声，最后放弃了。
他目光一凝，走到士兵的前方，将他的剑竖立举在了胸前。
“还记得你们的宣誓吗？”索图问。
“为了公主殿下！”
“……”
昏暗中，那三名骑兵看起来不再是前哨了，他们看清了这边的情形之后，开始驱着马，速度由慢至快，以进攻姿态奔袭过来。天地之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索图和他的士兵们注视着前方，他们仍然一声接一声地艰难着呼吸，各自的脸因为之前的奔逃变得一片潮红。有一滴汗，从一名士兵的额角滑落下来。
索图结束那个仪式，放下了他的剑，提在手中。
“现在，就是履行宣誓的时候了。这，将是无比荣耀的一刻！”
“杀！”
“……索图！”
见到这一幕，洛克不由惊呼起来。
蔷薇猛一下重新坐立起来。她只看到，索图和那四名士兵以血肉之躯迎接敌人骑兵的冲击。他是那样前所未有的英勇，迎着敌人的骑兵一路飞奔，最后一个疾跃，将手中的剑刺入了那名骑兵的喉咙。顿时人仰马翻，索图和那名骑兵一起从马上滚落下来，但同时骑兵的长剑也正好刺中了他，留在他的腹部。
其余的士兵，也几乎以同样的方式迎接了这次冲击，他们一往无前，用最后的勇气与力量解决了这三名敌人。代价，则是全部阵亡。
“……”
蔷薇的嗓中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瞬间，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光着一只脚飞奔到索图的身旁，并用一只手穿过索图的腋下将他的上身搀了起来。蔷薇的膝盖再一次重重地磕在地上，可她已经顾不得疼，早已因绝望而变得平静的气息再度激动起来。
“索图，索图？”
“……”
索图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嘴角，一抹鲜血溢出，而他的腹部，敌人的那支长剑还插着，随着身躯的颤抖而颤抖。索图使出最后的力量，用手握住剑身把剑拔了出来，很快，那只手也变得鲜血淋漓。他将剑递给蔷薇，随后无力地卧在蔷薇的怀中，似乎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很温暖，嘴角也渐渐扬了起来。
蔷薇接过剑。她知道，这是最后能守护她的东西了。
“公主！”
身后的洛克再喊了一声，但他依然没有得到蔷薇的回应。反而是迷雾中再度出现了更多的骑兵，他们手中的刀光，在昏暗中变得越来越明晰。
蔷薇放下索图，站了起来。
这一次，变成了她迎面面对着那些敌人。
她握着血淋淋的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体也因为虚弱站得不是那么直。不过，这正是迎敌的战斗姿势，从现在起，她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一阵风拂过。
迷雾似乎被吹散少许，晨曦带来更多的光明。
洛克只看到，那位不久前还被他们调侃的公主，俨然已经成为一名士兵，一名最英勇的士兵。她坚毅的背影，在逐渐升起的朝阳中，屹立不动！
对面的那些骑兵喊出一些听不懂的口号。
他们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策马奔驰，意图彻底把蔷薇的身影吞没。但就在这一刻，蔷薇所立的上空，数百支箭划出弧线仿佛骤雨急下，射入那些骑兵中间。顷刻间，又是一幕人仰马翻，战争血腥的气息肆意扩散开来。蔷薇一回头，看到一支数千人的军队穿过迷雾而来，远征军的旗帜迎风而起，仿佛比东面的那抹曙光更加耀眼。几乎只在同一时间，众多手握长枪的士兵骑着马从蔷薇的身旁呼啸而过，冲入了敌方的骑兵阵中，而更多的步兵很快把这片战场包围起来。
又是一场更加惨烈的厮杀！
得救了。
洛克的整个身躯一瞬间松懈下来，竟差点瘫软过去。
然而蔷薇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将手中的剑一抛，再度跪立下去，双手按在索图腹部的伤口上。但殷红的血液，还是不断从她的指缝流出来。
“来人！我要医生！”
一声带有雷霆怒意的声音，从蔷薇的口中传出。
这是洛克第一次听到。
……
清晨。
那场大雾散去，这片丘陵上迎来明媚的朝阳。
但气氛却不是那么轻松。自艾贝尔往四周的方向，到处都有军队来来往往，而更远的地方，还有激烈的马蹄声不断传来，仿佛整片大地都在随之颤动。艾贝尔的城镇处于沉寂之中，原先的王庭被士兵严格把守，一片肃杀。
蛮王快步向着议政大厅走去。
到台阶下时，有两名值守的士兵正欲来拦，但紧接着就被蛮王随行的那个军官粗暴地推开。蛮王一言不发，也没心情教训那些士兵，只径直推开大门。
这是艾贝尔投降前他们那所谓国王的宫殿。
因为朝阳照不进殿中，光线还显得有些暗，有股阴森的感觉。
蛮王一抬头，看到蔷薇坐在那原本的王座之上。这一次她端坐着，双手自然地放在腹前，颇有一些王的仪态，而那身满是血腥之气的战甲，又徒增了一些令人颤栗的威严。蛮王还注意到，她换上了一双新的靴子，而且一看就是男式的战靴，靴子底下，一把来自南方军队配备的剑，鲜血淋漓，被踩在脚底
第四十六章 远征·蜕变（4）[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