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长时间？”
底比斯王宫中的某条长廊上，一个官员发出这样的抱怨。
这群人在这里等候女王召见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如果是底层或中层的官员都还好，可偏偏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可以触怒的。侍从们无一不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们，甚至将那座大厅中的茶案也摆到了这里，供他们消遣。
这一天确实有够热的。
一个看起来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的家伙倚在栏上，倾斜的阳光斑驳地洒在他身上。“是啊，要是再晚一些，瓦瑞安自筹军的法案就要从议会颁布出去了。”
“你们觉得女王真的会收回成命？”另一个似乎已经感到失望。
人们没有回答他。
就在早上的议会上，女王以最终决策权同意了瓦瑞安自筹军的议案，所以，这些忒瑞斯党派的军方官员们，不得不赶紧来到这里求见女王，意图在法案正式颁布出去之前，恳求、或者说“胁迫”女王收回那个还不算生效的命令。
但好像情况并不如他们所愿。
等了快要两个小时，他们连女王的面都还见着。
“女王呢？”
突然，其中一个看向走廊的尽头，急切地问。那里，负责传报的王宫内侍官正在略带畏怯地走来，似乎，他并没有给这些贵族官员带来好消息。
他当然畏怯，这里的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在场的，职爵最高的是军务府最高行政官斯托里侯爵，最低的是第二军团代理军士长贝拉少将，而且每一个几乎都是上过战场的，要是惹恼了他们，毫不怀疑他们就算触犯王国的律法，也会恼羞成怒地当场把这里的侍仆打死。
……当过兵的人多少是有些不讲理的。
事实是，人们已经相继把目光锁定在了内侍官的身上。
“斯托里侯爵、各位大人，女王马上要接见联盟的使者，今天或许没有时间见各位了。请大人们……”内侍官一边说着，感觉到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开始变得阴沉，不由间感到双脚有些发软，“请大人们先回吧。”他硬着头皮说。
顷刻间，那位仍显年轻气躁的侯爵猛然站了起来。
“斯托里！”
紧随其后，一位年长些的军官叫出了他的名字。谁都看出来了，斯托里这是怒气上脑，打算冲破王宫的侍卫，亲自去找蔷薇女王。
人们当然不能让他那样做。
被人这一喊后，斯托里也开始冷静了下来。
没错，王国的制度和律法虽然对王权设立了诸多限制，但却极其维护王的威严，如果斯托里失去理智闯了进去，那么就算他是公爵、甚至王爵，也都会被当场处死。更何况，如今的那位蔷薇女王，本身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走吧。”一个说，看起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斯托里暂时还没有动。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有一种暴躁的情绪已经凝蓄到了极点。
“啪！”
突然，他奋力摔掉手里的茶杯，头也不回，第一个扭头离去。
人们一时呆滞。
有一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两个机灵一些的，忙腆着笑脸向那位内侍官解释，毕竟，在王宫里摔杯子可不是一件小事……所幸，那位内侍并没有敢站出来为女王厉声斥责的胆量，人们这才相继默默地跟上斯托里离去。
很快，这处长廊变得空荡荡的。
内侍官看着脚下被摔碎的茶杯，竟然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静默着。
但忽然，他感到身后有一股目光。
他转过身。
却看见，女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长廊的那一头，显然，那满地的碎片，她也看到了。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竟是那样的平静。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
女王只看了一眼。
随后，她又拖着长长的裙摆，消失在内侍官并不敢直视的视野中。
……
晌午。
忒瑞斯离奇地没有再去面见蔷薇女王，而是在那场对忒瑞斯人而言没有任何获利之处的议会结束后，来到了底比斯城中一座非常奢华的豪宅。
这是蛮王的府邸。
是女王用私人财产为蛮王赏赐的恩惠。
但看起来，蛮王并不喜欢这样的馈赠。忒瑞斯看到这座府邸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诺大的豪宅一个仆人都没有，甚至大门前不见一个门卫。那扇门敞开着，让忒瑞斯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蛮王正在自己亲手刷马，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蛮人，他们正在用蛮语进行交谈，但可惜，忒瑞斯并不懂那门语言。
留意到忒瑞斯的出现后，他们停止了对话。
蛮王最后不知说了什么，那另外一个蛮人就行礼告退。
北方的蛮人似乎并不喜欢城市生活，底比斯历来就少有蛮人出没，除了经商的以外，也就是为数不多来到这里求仕的人了，而且，其中以军官居多。
眼前的这一位，就是其中之一。
忒瑞斯略有过了解，这个胡须扎成辫子的蛮族军官，在蒙多力家族掌控的治安队里任职，平日里，与那些东方人来往颇为密切。此时看来，他好像受了蛮王的一些责斥，脸色不太不好看，有些很不情愿的样子，但唯有服从。
……蛮王的阿古斯的领袖，每个蛮人都必须服从他，这与王国的律例无关。
“公爵大人。”
来到忒瑞斯面前后，蛮族军官略微行了一礼，最后出了门去。
忒瑞斯回头看了一眼。
但并不在意，她知道刚才这个家伙严格来说算是莱恩党派的人。而且，忒瑞斯更得到了一些消息，这，也是她选择了先来这里找蛮王的原因之一。
“我以为你会在王宫里对蔷薇喋喋不休地据理力争。”
这时，蛮王用萨拉语向忒瑞斯招呼道。
“我确实可能会那样做。”
忒瑞斯回答。她继续走到蛮王的面前，注视着这位与她平等的王爵，质疑起来，“不过，你不远千里从阿古斯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走一个过场？”
“哼哼。”
蛮王笑了一声，他的鼻音很重，“除了对瓦瑞安的议案弃权，其余法案我并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这大概就是你觉得我像走了一个过场的原因。”
“然后，你又打算带走底比斯所有的蛮族官员？”忒瑞斯继续追问。
蛮王略微怔了怔。
人们都以为身为蛮族之王的纳瑞斯塔会是一位鲁莽的匹夫，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敏锐和细腻。忒瑞斯刚刚得知，就在议会结束后，蛮王强令底比斯的所有蛮族官员辞职、然后跟他一起回阿古斯。这个举动传达出来的信息，可谓是极其微妙，因为，那就好像是一位父亲强令他的儿子离开危险的地方。
正确来说，那些蛮族人，就是蛮王的子民。
“你有所不知，下个月将是阿古斯十年一度的盛大祭典，我不得不将我们所有的子民召回。”蛮王并未正面回答忒瑞斯的问题，他笑了笑，随后又很快正色起来，“底比斯无条件尊重我族的信仰，这是律法规定的不是吗？”
“那用得着放弃他们在底比斯的职务吗？”
“……”
蛮王没有再回答。
或许，对一个问题追问不休，正是忒瑞斯的风格。
“你害怕底比斯会成为是非之地？”忒瑞斯已经敞开地问了。她完全猜测得出，蛮王就是因为担心底比斯的两党、甚至是与蔷薇女王之间，必将会掀起一场浩大的冲突，所以才将他的族人全部带走。这一点，忒瑞斯同样预料得到。
“也许你说对了。”
蛮王这一次不再回避。
他似乎很不喜欢忒瑞斯这样的风格，有些不再理会的意思，只顾自又拾起水桶里的刷子，继续为他的战马清洗毛发。很明显，这是他的逐客令。
“但你本可以从根源上阻止！”
然而忒瑞斯并不打算罢休，她很不理解，所以当面将她的质疑宣泄出来，“蛮王阁下，你一定知道瓦瑞安有了军队后王国将会发生什么，而你为什么选择放任？他曾经是那样的信任你，可如今，你是如何回报他的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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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王权·时代（3）[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