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夕阳没入地平线后，冷风开始呼啸起来。
这片丘陵中，被一股寒意笼罩，阴冷的气息仿佛像是要钻进骨髓里，侵蚀着人身体上的每一寸血肉。某一处低洼的山麓中，阿瑶一身狼狈，半佝偻着腰，站立一面岩壁前，她的外套不知去了哪里，而单薄的纱衣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她提着一把剑，剑上，还有残留的血污。
阿瑶参加过军事训练，此刻她也庆幸于自己参加过。当然，她的剑术虽然未必合格，但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这仿佛已经是本能，活下去的本能。
原本还晃着的光，在这一刻，彻底黯淡了下去。
阿瑶目光一狠，一个疾步迈了出去，她挥着剑，刚好从眼前那名敌人的脖子上划过，鲜血再度染上她污秽的脸庞。但是，那剩下的一个，也因此绕过她，向着她身后保护的人冲了过去。阿瑶几乎已经精疲力竭了，她甚至感到绝望。
“女王！”
阿瑶猛一回头，声嘶力竭地大呼了一声。
“嗤……”
但是，她只听到鲜血从身体里喷涌而出的声音，那把她从没看到出鞘过的王剑，径直穿过那名背对着她的敌人的腹部，鲜血淋淋地正指着她……
蔷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她苍白的脸色上没有任何表情，站立着的身形似乎也不是那么稳当，在无声无息地杀死眼前这名敌人之后，一下把手中的剑抽出来，血液也毫不留情地溅在她的身上。随后，她将那名敌人往地上一推，连带着向阿瑶投来可怕的一眼。
“……”
有那么一瞬间，阿瑶感觉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牢牢定在原地。
一阵强风，吹拂而过。
“女王，您……您醒了？”阿瑶战战兢兢地道。
蔷薇没有回答。
猛然，她没有握剑的那支手掌不由自主地探上左脑紧紧按住，而那把剑也在她的另一只手中脱落。在阿瑶莫名惊恐的注视中，她眼一闭，倾倒下去。
“……哐当！”
……
眼前只有无尽的黑。
蔷薇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不知名的洞里，很黑，只有洞外泄进来的一些微光，勉强能看清守在她身边的是阿瑶。很冷，她裹着阿瑶那件毛皮的外套，但仍然无法抵御彻骨的严寒，而她还看到，阿瑶卷缩在一角蹲着瑟瑟发抖。
蔷薇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准备进入勒布朗高原时，遭到不明敌军的袭击，而后，他们往北撤走，但还是遭到了早有预谋的伏击，最后她中伏落了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多处淤青，左腿还有擦伤。
另外头还有些晕眩。
但她很冷静。
“我在哪儿？”蔷薇忽然问道，嗓音有些沙哑。
“女王！”
阿瑶听到声音后猛一下惊醒起来，快速走到蔷薇的身边跪下。这大概是阿瑶本就狼狈的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了，她又冷、又饿，最主要的是她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惊险的事情，她的神经几乎时刻紧绷着，不敢有哪怕一丝的松懈。
被蔷薇这一问后，阿瑶一脸凄凉和迷茫。
“不知道……”
“其他人呢？”蔷薇又问。
“……”
阿瑶还是没有回答。
她很冷，而这种痛苦几乎占据了她的大脑。那件温暖的皮绒外套是她借钱买的，因为跟随女王出来总要体面一些，可现在，她也不得不献给女王了。
直到发现蔷薇一直在盯着自己，阿瑶才恢复一些理智，回答说：“女王，当时遇敌后我与索图上尉护送您撤退，但敌人太多，您最后中了伏，摔倒了。”
“我知道。”
蔷薇看起来十分清醒，她继续问，“哪里来的敌人？”
“不知道。或许，或许是勒布朗的……叛军。”阿瑶说着，似乎忽然意识到她也是勒布朗的一份子，忙将头磕下去，“女王陛下，阿瑶誓死效忠于您！”
“……”
蔷薇盯着阿瑶看了一会儿。
并不明朗的月光中，可以看到这个山地女孩落魄到了极点，她娇弱的身形、细腻但已染上污泥的脸颊、还有左边袖子上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的血渍，几乎可以绝望了。可她没有。蔷薇当然也很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蔷薇终于把目光从阿瑶的脖颈上移开。
“在这样的时候，你不觉得我怀疑你的忠诚显得毫无意义吗？”
蔷薇说道，并不觉裹了裹身上的那第二件外套。是的，阿瑶这么做显然已经表达了她的忠诚，并且，就算她在这个时候背叛蔷薇，蔷薇也无能为力。
实际上蔷薇比阿瑶还要落魄！
“我头疾犯了……”
忽然，蔷薇又一次扶住脑袋，左手紧紧按着耳朵上面的位置。
她埋下头，好像在竭力按捺某种痛苦。
“头疾？”
阿瑶不禁抬起头来，有些困惑。蔷薇的伤势她早就检查过了，当时蔷薇的马被绊倒，使蔷薇重重摔了下来，但除了左臂脱臼和留下一些淤青及擦伤外，并没有受到重伤，就算是严重些的摔倒昏迷，也不至于会晕这么长时间。
而直到现在蔷薇亲口说出来，阿瑶才知道，原来蔷薇早就留有病症。
“我在远征时两次重伤后就留下了头疾，治不好，一疼起来甚至可能要了我的命……”蔷薇咬唇说道，犹想起远征时的情形，似乎痛意更甚了。
当初在望风丘陵的隘口上，蔷薇遇刺，左脑中箭几乎殒命；而后又在维特利郊外的原野上，头部的同一个位置受到箭击，甚至头盔都被射了下来。蔷薇不确定后遗症是哪一次留下的，但毫无疑问，一切都被最早的那名军医说中了。
蔷薇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包括索图。
因为，这是她的弱点。
王不能有弱点。
“除了替我诊治的医生，你是第二个知道的。”蔷薇埋着头一会儿后，忽然又抬了起来，顷刻间眸中换上了另一种色彩，直直地盯着阿瑶的眼睛。
“……”
阿瑶再一次怔住。
她当然能听得懂，所谓第一个知道的，一定是女王身边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她是第二个。但阿瑶暂时并不能猜到女王让她当这第二个的原因。
……是威胁？还是示好？
阿瑶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需要休息。”
蔷薇也不打算继续往下说，调整了一下身体，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靠下去。“如果你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弃我而去、或者把我交给敌人邀功的话，我建议你先去把周围的情况探查清楚，至少要知道现在的位置。”说着，蔷薇顿了顿，脱下那件外套递还给阿瑶，“当然，前提是在敌人的搜查下保住你自己的命。”
“是。”
阿瑶紧接着领命道。
这一次，她能感受到，蔷薇看她的目光变得缓和了很多。
她只看着蔷薇抱起双手靠在那冰冷的岩石上，却意外的安稳，没有任何如她这般的忐忑和不安。她不知道，蔷薇甚至可以在这样的情形下熟睡过去……
……
翌日。
朝阳升起，总算将昨夜的寒冷驱散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权·叛乱（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