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国。
雍盛四年,九月廿六,时至霜序。
宜入殓、移柩,忌嫁娶、入宅——华府之内,妾室亡命无人问。
尽管华府门楣金璨夺目,一看便是华贵的门第,但庭中的院景,却并不繁华。庭院里,有槁木清寒,红叶低窗,还有疾风凛冽,好不萧瑟。
“那兰馨苑不吉利,柳姨娘死得不清不白,咱们可别往跟前儿凑了……”
“就是就是,今儿可要移柩,要是柳姨娘的魂儿附在你身上……”
几个在兰馨苑外洒扫的小婢悄声议论,待到发觉兰馨苑中传出了些许动静,就又一拍即合各自逃开散去了。
倒也的确如她们所言,这兰馨苑,往后不再有回春复苏的时机,徒剩一片死寂——兰馨苑外,几段素绫绕梁,原本华丽的门匾,而今都被丧幡包裹,掩去了耀目光彩。苑中,则设了一座灵堂,落了一个棺木灵柩。
“柳姨娘,您好走……”
至于苑中的众人,也尽是浑身缟素,纷纷静立在灵柩的两端,涕??横流。
在灵堂的正中央,张贴着一块薄而宽大的缁锦,其上,写了个浓墨的字:奠,祭奠的奠,沉重而哀恸。再看缁锦前,有檀香烟雾缭绕而起,烟雾之后,即是一块立着的牌位。
——华柳氏之灵位。
所谓华柳氏,即为华府长房妾室,也就是当朝礼部尚书、华府家主华仲衍的侍妾,人称柳姨娘,柳白菀。
这间灵堂、灵柩、缁锦、丧幡、灵位……都是为她而设,哪怕前不久,这个苑内,还是陈列精致,人比花娇。
“姨娘,是婢子没用,婢子一定替您照顾好二小姐……”
如今,便是要行柳白菀的移柩之礼,然而,此刻只剩了柳白菀生前几个近侍在灵前恸哭,至于旁的与柳白菀相关的人,似乎就再也没见过。
譬如说,她的夫君,华府家主,华氏长房老爷,亦是当朝礼部尚书,华仲衍,也还没有出现。
再比如说,侍女口中的二小姐,也是柳白菀唯一的女儿——华谣,华府二小姐,自打柳白菀去世日起,直至今日移柩礼将成,也仍然没有出现。
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这些柳白菀的侍女,都在心心念念等着他们。
“去向尚书大人报一声。”声音来自柳白菀生前的心腹侍女汀兰,她不舍地望一眼柳白菀的灵柩,适才开口道:“我们,该准备移柩,送姨娘走了。”
另一小婢似乎有些犹豫:“这……不等二小姐了?”
汀兰展眸望望天色,又看看灵柩停放的位置,发觉已近错过移柩良时,适才对着苑外怅惘道:“二小姐……怕是不来了罢。”
“就算是二小姐来了,现在——”汀兰话音刚落,苑外就传来一声呼喝,那语调清冷高扬,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也得起棺!”
汀兰等苑中下人循声看去,这才见是大夫人院里的主管段嬷嬷,她浩浩荡荡地带着家丁前来,气势汹汹,凭语气便能猜出来者不善。
“去,赶快把灵柩移出去。”段嬷嬷高声吩咐她所带来的几个家丁,又朝灵柩处不屑地一瞟,嫌恶道:“免得夫人过会儿来了,撞见这腌?的晦气!”
“嬷嬷!”汀兰见嬷嬷如此轻慢,心中当然不悦,极力压住愠怒,冷静回击道:“柳姨娘尸骨未寒,您这话,未免过了些吧。”
一旁的小婢也替柳白菀鸣不平,附和道:“就是,再如何,我们柳姨娘,也算是嬷嬷的半个主子!”
岂料段嬷嬷反手一掌掴在小婢颊上:“我呸——柳姨娘也配称为主子?一个下九流的媒婆,要不是尚书大人醉了酒,只怕侍妾都轮不上柳姨娘……再说了,左不过都是要入土的枯骨了,我多言一声,或是少说一句,又怎么样?”
汀兰赶忙上前将小婢掩在身后:“柳姨娘在世时,嬷嬷照样也要伏低行礼,怎么如今,这柳姨娘的灵柩还没移出兰馨苑,嬷嬷就自相矛盾了?”
段嬷嬷吃了个瘪,眼见又要一掌掴到汀兰脸上,却被汀兰伸臂挡住。
段嬷嬷愤恨地将手收回,不再看汀兰,继续阴阳怪气地回应:
“给柳姨娘移柩,已经是大夫人网开一面了……柳姨娘死得离奇,谁也不知,是不是让山贼匪寇玷污了去。连老爷都不许柳姨娘牌位放入宗祠,还算个甚么主子。何况,连柳姨娘十月怀胎,亲生的二小姐都不愿认这个娘了,你们这些小蹄子,还在这叫嚣甚么?”
汀兰眼见主子尸骨未寒,就遭奴婢辱骂,更是心头窝火,但碍于段嬷嬷是大夫人的心腹,也不敢太过莽撞,只反诘道:“这离午时还差片刻,二小姐还未赶到,如何就说是二小姐不愿认柳姨娘了?”
“哟,你这蹄子倒伶牙俐齿。”段嬷嬷闻声,怒极反笑,语气更添三分轻蔑:“自打柳姨娘死了,迄今近半月之期,二小姐都不见踪影,连老爷派人去寻,都寻不见踪迹,眼下,离午时不过只差半刻,你便敢说,二小姐要来了?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说二小姐不来了!”段嬷嬷话音刚落,苑外就传来一声曼音,否定了众人的猜测——“还不准备迎接二小姐!”
众人循声看去,来人竟是二小姐华谣的心腹侍婢棠梨,她一袭素白便衣,身后只有一名老汉,看上去约莫年逾半百,走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像是酩酊大醉方才左右摇晃,好不滑稽。
汀兰等人见二小姐心腹侍婢到此,心中松下了一口气。但可惜的是,目前只有她只身带着醉汉前来,并没有真的见到二小姐华谣回府。
移柩时回家,泼辣吓死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