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范思??身旁的华仲衍终于开口,他已将院中此刻的众人都仔细打量了一番,“阿谣,你一连失踪数日,如何寻你,也不见人影,难得回了家,却把丫鬟家丁吓得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还带着这么个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醉汉,你可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是城中经验最丰富的仵作!”华谣反口回应,面生愠怒。
“仵作?”华仲衍怒极反笑,看着那醉汉还坐在李阿水的背后,怀抱一只酒坛,而李阿水早已汗流浃背,更是觉得尚书府颜面尽失,“是正午就坐在院子里喝得醉醺醺的酒鬼的‘午坐吧?”
“不管阿爹您怎么说。”华谣看着那醉汉仵作的模样,也心知自己失仪,但看一眼那灵堂的哀肃,也还是咬咬牙,猛地双膝一屈,直挺挺地跪在华仲衍身前,“阿谣都恳请二老,允许阿谣——开棺验尸!”
华仲衍熟稔华谣心性,也仍顽固不化,只是负手转身,背对华谣,冷声说道:“棺木已经钉的严严实实,只能下葬了,你来晚了。”
“阿爹,阿谣身为女儿,尚未经阿娘装殓之仪,岂能草率下葬?!”华谣果断回击,并陈述自己还家日迟的原委,字字犹如泣血,悲恸难舒,“自阿娘逝后,阿谣日夜兼程,只为查证我阿娘死因,以及请这位仵作师父前来……”
华仲衍心头微有动容,但刚刚转过半个身子,余光一瞟华谣身上的素衣,还是没有彻底转身:“你已衣着斩榱,这满苑的侍婢也尽皆缟素,装殓之仪已过,岂有重新开棺之理。”
范思??见华谣下跪,心中也对华谣心生怜悯,她更不愿看到华谣父女反目,因此,她一步步朝华谣靠近,想要扶着华谣起身,苦口婆心地规劝道:
“阿谣啊,佛家讲究尊重逝者,你阿娘生的良善,虽然香消玉殒,但也会往生极乐,何况这丧事也没往外传,闹的太大,总归是不好的,听我的话,别闹了啊,乖……”
华谣见示弱无助,也不再软懦,她心中既要开棺验尸,便会坚持到底,何况,这范思??竟然说,她娘的死并未往外报丧,这更令华谣难以接受。
因此,华谣循着范思??的搀扶,顺势站起了身,语气依旧硬朗:“阿爹,我阿娘已逝,你未有报丧,更无招魂,如何能断定阿娘已去?再不打开棺木,可当真要将我阿娘活活闷死去了……”
华谣果真遗传了母亲柳白菀身为媒婆的伶牙俐齿,这样反诘的一句话,竟然令华仲衍无言以对,连范思??都不知道如何再行劝慰。
然而此刻,那随众人前来的江湖郎中急趋上前,朝华仲衍一阵耳语,华仲衍面色霎时变得严峻起来。
华仲衍突然转过身,面对华谣,华谣本以为是阿爹想开了,却不成想,华仲衍只是冷冷地朝汀兰、棠梨一招手:“来人,把二小姐拉走。”
汀兰、棠梨刚要上前,但也碍于华谣而左右踌躇不定,不敢近前。两两对视片刻,才近前尝试拉扯华谣的衣袖,示意华谣先行离开。
岂料华仲衍又一摆手,那些提着木桶的家丁便准备走进灵堂,华谣见势不好,灵敏的嗅觉令她察觉那木桶中的异样,猛地从汀兰、棠梨两人之间抽开身子,先一步挡在灵堂之前,而华仲衍、范思??,还有那江湖郎中,都怔在了原地。
越发浓烈刺鼻的腥臭味道袭灌入华谣的鼻腔,令她几近反胃作呕,华谣当即柳眉颦蹙,心下也如坠九天冰窟一般寒。
“阿爹,大夫人,你们……呵……”华谣从鼻翼间挤出一声失望的冷哼。
她知道,那种刺鼻的味道,恰恰是从那些家丁提着的木桶中传出来的——
她近前探看着,那些木桶之中,赫然盛着满满的猩红液体,视之惊骇人心,嗅之腥臭难忍,至于用之,便是些江湖招摇撞骗的术士口中的,所谓辟邪驱鬼。
那木桶中,分明是满满的黑狗血!
分明本身最为污秽肮脏,却被称之为能够祛除污秽肮脏。
华谣凤目轻挑,瞟一眼跟来的的江湖郎中,再依次扫看过几桶黑狗血,她突然觉得华仲衍和范思??愚昧至极,不禁哑然失笑,心中也倍感心寒。
她在灵堂之前,绕着那几桶黑狗血踱着步子,失笑着问道:“阿爹,你带这黑狗血,是做什么的?”
回应华谣的只有华仲衍的缄默不语,以及范思??左躲右闪的目光。
华谣信手从那木桶挑出一点黑狗血,沾在她如葱段般白皙的素指上,她竟突然自嘲地笑了:“往我阿娘棺木上倒的,对不对?”
仍然没有一个人给华谣以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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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才出现,就拿黑狗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