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棠梨!”华谣面无表情转身走回灵堂,待得到两名侍女回应,才沉着吩咐道,“府外,我给阿娘新订做的棺木到了,你们指派几个家丁,请灵柩进灵堂,我们将阿娘移柩安葬罢。”
“是,二小姐……”汀兰从未想过华谣能安排得如此周全,每每想到华谣亲自劈棺、验尸,又要再次封棺,将生身母亲亲手安葬,该是如何令人心酸不已,尽管心中十分心疼华谣年少便受此丧母苦楚,也还是不禁对这个及笄年华的少女肃然起敬,“您随婢子到内苑去歇歇吧,您节哀顺变。”
“不必了。”华谣目光黯淡,可见疲惫虚弱至极,但也还是将腰身站的很稳,“我亲自——送阿娘走好。”
不过须臾,几个家丁便抬着新的棺木进入兰馨苑里,在棺木落地时,在华谣的身后发出重重的一声巨响,但在场众人,唯有华谣最为冷静,她再次走到灵堂,看了母亲遗体最后一眼,从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两样物什——
其一,是一本纸张微有发黄的《媒妁十诫》,那本是柳白菀自出师起,便离不得的书籍,上面的纸张已经陈旧泛黄,甚至已经有了脱线和缺页的现象发生,不难看出,这是柳白菀生前屡屡翻阅所致。
其二,是一只柳白菀生前亲手编织的同心结,在柳白菀从事媒婆的过程中,柳白菀总会亲手编织同心结,在新人大婚当日,亲手作为媒婆的祝福,送与新娘手中,这一桩媒才算是做的圆满了。
而这两件事,华谣作为柳白菀唯一的女儿,她当然是心知肚明,因此,华谣小心翼翼地将这两件物什从细软中取出来,想让它们陪柳白菀一起入土安葬,好全了柳白菀在世上的遗憾。
“它们帮助女儿作成了第一桩媒。”华谣俯身,将那本《媒妁十诫》和那只同心结安放在柳白菀冰冷的手边,“阿娘,阿谣,没给您这一代名媒丢面子。”
由于搬进棺木的声响巨大,惊扰得府里许多人都朝兰馨苑投来关注的目光,比如说,华谣的叔叔——华仲衍的庶弟华季衡,趁乱就混进了兰馨苑。
华季衡天生财迷,眼看柳白菀再次被封棺,心里虽有怜悯之心,但更多的,他还是嗅到了商机的味道……
华季衡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着:“这干棺材铺子可好啊,人人开棺又劈棺,劈棺再封棺,死一个人,就买一双儿棺材……”
华谣仍伫立在原地,注视着即将封上的棺木,送生母走最后一段路。
就在彼时,一阵飓风拂过,那本《媒妁十诫》竟被强风吹散了纸张,一本书的内页都分崩离析,随风飞散到院落各处,几个婢仆家丁赶忙慌乱地帮着华谣捡起散落的书页。
而那张尾页,恰好被吹到华谣脚边,华谣垂头想要将尾页捡起,却恰好看到尾页上写着的娟秀小楷:“为媒妁者,不得有虚言欺骗之事,不得撮合怨偶孽缘,不得抗拒天与良缘……”
“天与良缘……”华谣拿起尾页,口中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是指我为媒婆的机缘吗?”
“二小姐,捡好了。”汀兰怯声上前,将书页按序排好,递给华谣,“还放在柳姨娘棺木里吗?”
华谣摇摇首,若有所思地怔在原地。
直到柳白菀的棺木被彻底移出华府,并且安陵下葬后,华谣也终于回归了华府二小姐的身份,重返了府邸。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对兰馨苑避之不及的时候,华谣毅然决然地和范思??要求搬入兰馨苑居住,美其名曰:哀悼先母,追忆芳馨……
这令范思??几度以为华谣因失母突然,精神错乱,也不敢多用鬼神之说牵制华谣,继黑狗血事件以后,范思??也不敢谈什么死人吉利与否的话了,只是着人帮华谣搬进了兰馨苑里,就没有再继续过问迁居一事。
当然,兰馨苑曾经的主事侍女汀兰,也顺势由华谣成为了新主,与华谣的心腹棠梨一并伺候。
但华谣岂是泛泛之辈,生母灵位不被允许放入华府祠堂,连尸身都没能安葬进华氏族人的陵园,对待柳白菀如此刻薄不说,还被华谣知道了生母生前曾身中慢性毒药多年,华谣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即便众人都已经不再为柳白菀缟素,华谣却依旧日夜只素服裹身,算是为柳白菀坚持尽孝。
今日,华谣又气势汹汹地到了父亲华仲衍的寝苑。
华谣起初还循旧欠身行礼,随后娉娉站起,为华仲衍奉了一盏茶:“阿爹,陈仵作也被我送走了,我阿娘也已经下葬了,即便你们没将她葬入华氏陵园,阿谣也没有再三逼问,但是,您承诺给阿谣的事……”
华仲衍一口茶没敢下肚,看着华谣樱唇映皓齿,便知她今日来由,于是佯作晕眩扶额:“阿谣,为父今日头晕目眩,来日再谈……”
“阿爹,我给您带药了。”华谣嫣然巧笑,似是有备而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华仲衍眼前,温声道:“您请用。”
华仲衍始料未及华谣竟带药而来,于是又逃避着华谣的目光:“阿谣,为父还有点反胃作呕,我们还是……”
华谣再次温婉一笑:“阿爹,女儿已经让棠梨去给您煎药了。”
华仲衍心下咯噔一声狂跳:“阿谣,为父今日还有些……”
华谣霎时杏目一挑,知道父亲有意逃避,心下生了些微不悦,于是将藕臂环在胸前,嘴上刁然,唇畔却悬一抹笑道:“伤风骨痛,喘息急促,四肢抽搐,脊背发凉……所有对症的药,女儿都已安排婢子备上了,您只管说,您还哪儿抱恙不适?”
“……”华仲衍当真吃瘪,情急之下脱口一声:“为父……为父要出恭!”
华谣好整以暇地走到屏风边,信手将屏风往边上一撤,华谣唇边促狭笑意更甚:“恭桶已备,阿爹请便。”
华仲衍自是惊得目瞪口呆,却见华谣拍拍手得意道:“阿爹,您逃不了了。”
华仲衍扶额落座,身子有些不稳
亲送母灵去,向父求真相[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