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天气阻人行程,被迫相聚于此的南北旅人也就干脆畅谈聊天,也好打发这寒冬寂寥,算是相逢即有缘。
此时客堂比方才热闹,盖因有人聊起了陈、蜀边境局势,就有前几日恰好见过陈国迎亲队伍的人大谈当时情形,一连引出好些对时局政治的高谈阔论,此起彼伏。
应归颜长在军营,听命于元初临,最关心的是边境军事,对时政的兴趣算不上大,加上她还有其他决定便没多听,反而趁着大伙都热衷谈天的时候,亲自将客栈巡查了一番,但无甚发现。
应归颜如今确定苏璇不在客栈中,再想到外头交加刺骨的风雪,心底忧虑随之更浓,甚至开始烦躁起来。
一掌拍在身边的木栏杆上,恰震住了上来二楼的一名少年,正是先前在楼梯口那桌,被店小二说是十分健谈之人。
少年生的俊美白皙,眉眼清贵,衣着看着普通,细节处却见用心,身上衣褶都不曾有一个。
也就是因那一声拍栏音,少年震在当场,目光落去应归颜脸上,瞧见她眉间恼怒,他却微笑道:“天寒都盖不住小郎这一身的火气呀。”
应归颜听他调侃自己更是来了火,瞪了他一眼正要走,却听楼下客堂里有人冲那少年喊道:“小郎再来说说徽京城里的事,也让咱们这些去不得那繁华帝都的穷苦人们开开眼界。”
少年双手撑着栏杆,对那人道:“徽京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哪就去不得?再说还有徽京城里的人羡慕诸位这通行天下、四方游历的自游,盼着能出来呢。”
“小郎真会说笑。”那人笑得开怀,冲少年招手道,“小郎再来坐会儿,今日茶钱饭钱,我包了。”
少年砖头问应归颜道:“小郎要不要一起下去坐坐?多与人说说话,心情指不定就好了。”
“不必。”应归颜断然拒绝了少年好意,重新回到房中。
苏扶臣因药效发作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应归颜守在床边,时刻注意着他身上的被子,也看着床边的炭火盆,算得上尽心尽力了。
如此等到将近天黑,苏扶臣终于醒来,只觉得中衣湿透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道:“更衣。”
应归颜将苏扶臣扶起,笑道:“三殿下可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带着玩味调笑的声音让苏扶臣彻底清醒过来,他略显窘迫地避开应归颜的视线,促狭道:“让小应将军见笑了。”
应归颜看了眼已烧得差不多的炭火盆,赶忙止住苏扶臣要松开身上被子的动作,道:“我让小二换些炭,暖和些再换衣服吧。”
听着是商量劝说的口吻,应归颜却没给苏扶臣任何反应的时间。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又领着店小二拿了新的炭火盆进来,自己手里还提着烧了热水的铜壶。
应归颜特意只开了够一人身大小的位置进出,但如此之下,外头喧闹的人声还是传了进来。
苏扶臣问道:“外头怎如此热闹?”
店小二放下炭火盆就出去了,应归颜倒了热水在架子上的盆里,道:“三殿下自己下去听听不就都知道了?”
放下铜壶后,应归颜再试了试水温,道:“三殿下自己更衣吧,我先出去了。”
她走得快,比方才去找店小二时更迅速,仓皇得像是在有意躲避什么。
苏扶臣看她快速开门再关上,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但目光落在门扇上,思绪在这一刻不知飘去了何处,好似被应归颜带走了。
无法离开客栈,寻找苏璇的行动不得不暂时搁置,应归颜再着急也只能屈从于现实,比如此刻站在二楼听客堂里那些人继续你来我往地交换各地见闻、时局见解。
不多时,苏扶臣更完衣出来,见应归颜背靠着木柱,抱胸俯瞰看着楼下众人,脑袋微微歪着,像是在听他们说话,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苏扶臣去到应归颜身边,却突然收到她一记眼刀,锋芒锐利,以及她突然间紧绷的身体动作。
这是应归颜面对危险时才有的警觉。
“是我。”苏扶臣镇定简单的两个字瞬间安抚住应归颜的情绪,见她又松弛下去,他道,“小应……小应防备之心如此高,都是平素训练所致?”
应归颜显然没能马上适应这样的称呼,疑惑地看了苏扶臣一眼,见他满面愁色间渗出一两分温润笑意,她点头道:“嗯,习惯了。”
谈话戛然而止,在撇开寻找苏璇这件事之后,苏扶臣发现自己并没有和应归颜聊天的话题,他也不是善于亲近旁人的性子,因此两人陷入沉默。
气氛凝滞,苏扶臣干脆顺着应归颜的视线去看客堂里的那些人,但他发现,应归颜的目光终极是人群中一个清俊从容的少年。
“他……”苏扶臣斟酌了一番用词才继续开口道,“小应觉得他特别?”
本想问是不是觉得那少年可疑。
“嗯,好像是从徽京来的。”应归颜道。
如果不是因为元清儒在徽京,不是因为过去每三年她都会跟随元初临去一趟那陈国国都,应归颜对徽京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但如今因为苏璇,她对徽京以及徽京城中的帝王多了百倍的厌烦,连带着看那个可能是来自徽京的少年都不太顺眼,这大概就叫恶其余胥。
同样,苏扶臣从曾经对徽京的欣赏和赞叹,到后来苏璇要嫁入徽京后的担忧和不舍,再到如今未卜的前路,他对徽京的感受错综复杂,才更深地体会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陈国最大敌人的政治与文化中心。
此时,楼下的少年全然不知应、苏二人的心绪,他只是在众人不断的讨论中间或补充一些自己的见闻,都是原本就存在或已发生的,关于他自己的观点和见解,几乎没有明确表述过。
“你们陈国人都是这样的?”苏扶臣对少年的好奇渐渐变深,便问身边的应归颜道。
应归颜听出苏扶臣言辞间的试探,她眉峰一挑,反问道:“你们蜀国人都是那样的吗?”
苏扶臣哑然,想到应归颜不久前还在悉心照顾自己,此时却又这样尖锐,归根到底是他言辞不当。
他真诚致歉道:“是孤……是我失言,我的意思是,他确实挺特别的。”
应归颜忽然对楼下喊道:“小郎知道这么多徽京的事,是全都亲眼见过,还是道听途说?”
众人闻声抬头,少年亦望向应归颜,面对这样的质疑,他抬手比个了手势,道:“七七八八都是见过的,还有一些……听来的。”
“皇宫里的事听过没?”
众人听了一个多时辰徽京权贵中的逸闻已觉得新奇,此时听应归颜直接说了皇宫二字,皆是有如梦初醒之感。
片刻后有人对那少年道:“是啊是啊,皇宫里的事你听过没?也给咱们讲讲?”
少年从容道:“宫闱之事有是有,就怕你们不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听的?小郎别唬人,赶紧说。”
少年却
第六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