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殿内又一次陷入无声之境,冯良敏锐,立即遣退所有侍者,退去殿外。
元凤仪看着棋盘上密布的黑白棋子,含恨问道:“非要这样吗?”
“是吉奴自己要去的,也是你纵容的。”叶龄安道,“若你从一开始就阻止他跟元家的人来往,也不至于造成如今的局面。是你的一时心软,将自己的儿子跟女儿都搅进了局里。”
“你至今都在恨我,恨我当年那样对客儿。”
有关前尘往事,恍惚地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就连叶龄安如今想起,都感到陌生起来,那时的国朝太子,那时所谓的元家大小姐,其实原不过是幽夜下河水边,意外相逢的少年郎和无父无母的一个小尼姑。
他原也跟如今的叶长臻一样,却又不一样,因他并非先帝亲子,而是从宗室里挑选出来的皇位继承者,继承了陈国的江山,也继承了先帝的宏图大志,一并还有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不属于他的恨,融合在陈国日渐强大的国威中,根本分不开,厘不清。
叶龄安不后悔失去曾的热情真挚,在先帝的栽培下成为现在这样冷漠无情的帝国统治者,只是偶尔想起年少时真正在意过的感情,看着眼前这个和先帝合谋杀死了“叶龄安”的自己的皇后,总有说不清的感受,许是当真怨恨,却也一直爱着——
爱着她的皇后,爱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但元凤仪显然知道身为皇室嫡长子的叶长煜要面临怎样的命运,她无法改变,便只能将对他的歉意转为对叶长臻和叶姝鸾的宽容和爱护,以达成她在叶长煜身上无法实现的心愿,也是她对最初的自己,最初的叶龄安的期望。
只是她未曾想到,曾经她和先帝一起“操控”叶龄安的命运,如今已完全适应了帝王身份的叶龄安也操控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可以说,是她一手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交给叶龄安处置,怨不得别人。
看着长久保持沉默的元凤仪,叶龄安主动拉起她的手,目光深深看着她,道:“朕恨的何止是你,朕恨先帝,恨先皇后,恨高祖皇帝,所有造成今日局面的人,当然,也恨自己。”
叶龄安极少表露真实的那双眼睛里涌动着浓烈而复杂的情绪,在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之后又归于平静,握着元凤仪的手,道:“朕一直以为先帝是个无情的人,将朕逼到这样的地步。可时间过得越久,朕越以为他不止于此,只是将深情留给了先皇后,也将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留给了他和先皇后的孩子。”
听出叶龄的无奈和伤感,元凤仪回握住他的手,道:“但你始终尊敬先帝,以他的意志为首要,不是吗?”
叶龄安苦笑一声,道:“先帝交给朕的东西,也是朕要留给后人的东西。你们既让朕变成如今的样子,朕怎好让你们失望?朕已经失去了明镜,也失去了客儿,朕还有什么能攥在手里,你不清楚吗?”
元凤仪听见“明镜”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恍惚得像是进入了梦中,已是多少年没有听见叶龄安这样叫自己,又或者原本“明镜”和“元凤仪”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那个原本承载了他们感情最深切希望的“客儿”也因为她当年的狠心险些没法来到这个世上,当他好不容易被保下来,也已不再是原本的意义。
元凤仪看着和叶龄安交握在一起的手,无不感慨,道:“我也不后悔曾经的决定,因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经受先帝的甄选,从而留在你身边。既如此,为什么不能是我?”
她也曾经那样真切深刻地爱慕着心中那个少年,为了与他并肩甘愿接受违心且痛苦的改变,甚至不惜跟他反目,用他们第一个孩子去进行一场未知结局的赌。
当一切尘埃落定,改变的又何止是叶龄安,她也再无法变回曾经的自己,元凤仪就是元凤仪,不会是明镜。
她的眼里写满了不甘,却也都是对叶龄安从未有过悔意的爱,即便知道彼此的怨怼无法消弭,不可能再拥有年少时纯粹美好的感情,但只要他们能相伴,只要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隔断的牵连,那即便是恨也依然还有牵挂,有忘不掉的情丝。
“是你,只可能是你。”叶龄安将元凤仪拥入怀中,看着台上的烛火,幽幽道,“朕的皇后只能是你,也只有你会倾尽所有帮助朕。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在乎朕的人,朕知道你的难处。”
知道却也不会无底线纵容,任何阻碍他完成心愿的人和事,都需要被铲除或者压制,哪怕是他最爱的皇后也一样。
元凤仪从不觉得说出这些话就能改变叶龄安的想法,就能改变眼下的局面,不过是这么多年来压抑得久了,实在难受,当面说出来舒坦一些。
她往叶龄安怀里更深的地方钻,这怀抱温暖宽厚,与她而言是此时此刻最好的避风港,即便只得一刻安慰,也是好的。
叶龄安任由元凤仪在自己怀中“放肆”,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坚冷锐利的心绪变得柔软一些,也才能让他感受到生命存在的温柔,即便只是微末的,也能给与救赎,只要他的皇后还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追逐了先帝这么多年,比较了这么多年,也唯有在感情一事上,他或许能够胜过先帝。
第六一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