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微愣,放下扶额头的手,掀眸看向宣凝,眸中蕴着百转意绪。
宣凝将他的手拉过,放到自己膝上,玩儿似地揉捏他玉洁的指腹。
谢衡从她轻柔的动作里,莫名放松了心情。
好似有春风在他指尖绕啊绕的。
宣凝继续道:“你既然不想伤害丽妃,也想好了要帮慧阳,那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她们呢?是因为云清帝么?她们一个是云清帝的女儿,一个是云清帝的妃,所以你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要在这件事里扮演一个绝对的恶人?”
“甚至……你怀疑自己就是个恶人。”
面对宣凝剔透的秋水眸,谢衡眼睫垂下,淡声道:“我和你说过的,我……”
“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宣凝打断他,摸摸他的发顶,眉眼弯弯道,“你若不是这样,哪里活得到今日。更何况,你有心要做一个圣明之君。天底下哪个圣明之君没点手段。”
“阿衡,你不该对自己这么苛刻的。”宣凝很是爱怜地抚上他面颊,扶着他的下颌骨让他稍稍抬起颔着的下巴,迫他睫下的眸与她对视,“坏不坏是由世人评定。而我不管世人。”
谢衡望着她的眼,良久未言,只有本轻蹙起的眉心在一点点松开。
“好,明日临行前,我去和丽妃说清楚。”
做好决定,他似乎松了口气,目光更加柔和,带着点可怜兮兮的委屈和依赖地样子,要将宣凝抱在怀里。
宣凝却松了他的指,抬臂一挡:“还有件事,没和你说呢。”
谢衡先是在她拒绝的刹那间动作一顿,眸中映着忽深忽浅的慌乱、困惑以及郁气,再将自己长睫垂下,整个人显得沉默又乖觉,乖觉又委屈。
“什么事,要让阿凝拒绝我?”
宣凝指节轻点了下他的鼻子。
谢衡避也不避,就用那润着水泽的眸无声无息地望着她看。
宣凝眉梢一挑:“我虽然准许过你,可以不经我的同意抱我、亲我,但我要你放开的时候,也得给我点呼吸的机会呀。而且,在那么多人面前……真的很不好意思的。”
“……可我很醋。”
谢衡声音低低哑哑。
像一个孩子偷吃了颗糖被发现后,委屈巴巴地说自己就是馋嘛。
承认得大大方方,反倒让人完全不忍心斥责。
更何况,谢衡好像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最容易惹得宣凝不忍对他如何一样,连腮边鼓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好像他委屈中带着不服。
宣凝咽了下口水:“呃,那你是怪我让你醋咯?”
谢衡:“……我只是不想你那么急着跟人否认我和你在做或者做过什么。我想你清清楚楚地告诉不相关的人,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还是说,其实阿凝很嫌弃我,觉得我……拿不出手吗?”
宣凝:“……”
天啊,他好会说。
她说不过他。
而且,不要用这么,这么……的眼神看她呀!
真是,让她连逗都舍不得逗他一下了。
谢衡还继续用那低哑的嗓音说话:“既然阿凝不喜欢我这样……那我以后不醋了。阿凝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把一句明明听起来挺幼稚的话,说得宣凝又心疼又想气。
心疼是真心疼,气在于……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的。
呜呜。
可她好吃这一套喔。
谢衡耷着脑袋,夹杂着雨丝的风撩开帘子吹进来,拂起了他额前一缕发,欲遮不遮地在他些微泛红的眼前轻晃着。
他轻轻地用指尖去碰宣凝的手,小心地,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求。
“好不好?”
宣凝认命地闭了闭眼。
她原本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嘛。
她就是要逗一逗他而已。
忽而耳边一阵轻动,下一刻宣凝便感到从帘外吹来的一丝凉风被什么一挡。
紧接着,微潮的轻吻落在了她颈侧。
像蜻蜓点水,偏又带着勾引与讨好的意味,缠绵又缱绻地一点点往上轻移着。
宣凝睁开眼,不自控地将修长的玉白脖颈往后挺直。
于是那吻放肆起来,轻吮起她略微颤栗的肌肤。
“阿衡你……耍赖!”
饶是这样说,宣凝还是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一路慢悠悠地吻上她的脸颊与鼻梁、额头。
可他就是不吻她的唇。
像一株树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树枝末梢燃起火,一直烧到躯干,烧得它欲死不活,最后干脆想被这把火吞没算了。
宣凝等不得了,俯下身想去主动吻他。
他却算好了似地将她松开了。
然后,在宣凝迷离不解的视线下,他按着她的手问她:“如果阿凝原谅我,就亲亲我,好不好?”
宣凝:“……”
她看着他张张合合的湿红薄唇,一时无语地堵过去,吻上去之前气哼哼道:“那你就别动,我要罚你,也把你吻得呼吸不了!”
被她一碰,谢衡立马缴械投降,任她把他往后按,任她用纤纤小手扣住他后脑——与其说是扣,不如说是扶。
他真乖乖不动了,微张着唇齿任她如何。
予索予求。
半晌过去,宣凝气喘吁吁地将他放开了。
然而他只是胸膛轻微起伏,眼尾如沾了胭脂般的红。
眼下的颊面虽有一片薄薄绯红,但并不如她那样眼瞧着呼吸都到了极致。
宣凝刚喘口气,又听他哑着声音道:“我还能呼吸。”
宣凝:“……?”
“……我继续惩罚自己好不好?”
宣凝:“!”
言罢,压根不给宣凝思索的机会,他再度倾身而来。
厮磨着她,一点点变得激烈而绵长地吻她。
宣凝欲哭无泪。
他怎么就捡着她最吃的套路来套她呢?
是那种她明知是套路,还甘愿甚至主动往里跳的套路……
到最后,宣凝再度呼吸困难,他却颇沉溺其中,一点儿要喘不上气来迹象都没有。
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到底是谁在罚谁啊?!
·
皇宫内。
今日一早,看见天空阴阴沉沉,嘉元王步履沉重地迈入殿中。
日益苍老虚弱的云清帝倚靠在椅上,深皱着眉看眼前未收的棋局。
棋局胜负已定,黑子将白子围困得几无逃遁余地。
但黑子似一直在给白子喘息的机会,半推半让地将棋局续着。
直至最后,白子忍无可忍,再不肯继续,弃棋而离。
他唇边溢出冷笑:“你怨朕让慧阳去和亲,是不是?”
嘉元王放下已在手中摩挲半晌的黑子,抬眸道:“这也是父皇无奈之举。儿臣无怨。”
“你既然无怨,为何要步步紧逼着朕?”云清帝眼神愈寒,“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太失败,迫不及待要替朕来当吗?”
“儿臣绝无此意。”嘉元王垂眸,脸上没了那种惯常懒散的神情,“儿臣只是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若不加收敛,恐后患无穷。”
“朕是老了,但还没老到让你指手画脚的地步!”
云清帝一掌拍在了棋盘上。
棋子被震地扬起,又砰砰然落下,零星几个滚落在地,泠泠而响。
局已不成局。
云清帝气愤不解地看着眼前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忤逆自己。
他母亲是早逝的妃嫔,出身低微,常被朝臣看不起。所以太子之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但云清帝对那位妃嫔念念不忘,对他更是疼爱有加。
一直拖着,还想把皇位传给他。
如今他却待他这副态度!
嘉元王却不顾龙威震怒。
他弯腰捡拾地上的棋子:“今日送了公主,明日便可能丢了城池,送了国。父皇,您该好好想一想。慧阳的牺牲,换不来大周永久的和平。”
和亲换取的不是和平,而是压抑着更猛烈战争因素的妥协。
这是太多历史给出的教训。
云清帝却只着眼浅短的从前:“大周不是只有朕一个帝王选择和亲。何况……朕绝不可能亏待慧阳。朕会派亲卫随身保护她,不会让她在那里受委屈……”
“那为何今日慧阳及笄礼,父皇却不敢去看她?”嘉元王淡淡逼问。
“朕只是……”
“皇上,王爷!公主府那边出事了!”
云清帝惊而迈步往外,不想却被桌椅差点绊倒在地。
嘉元王伸手扶他,一面向内侍厉声问:“别大惊小怪。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内侍“噗通”一声跪下,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眼神闪躲片刻后才微声道:“公主殿下与人私通,被南齐摄政王的人搜检出来,现在已经被那摄政王带走了……”
“什么?!”云清帝一口气没提上来,面红而粗地再度确认,“慧阳,被带走了?!”
内侍发着抖,已经没勇气再说第二遍了。
云清帝一脚朝他踢去,却因自身体力不支,差点滑倒。
第143章 生死相隔[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