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官。
而钱万三的身份……还真是秦昭昭偶然想起来的。她父亲秦渊明在柴桑任知县的时候,把各处县令调查了一个遍,其中知道新乡有一个姓钱的县令,他还特地提了一嘴,包括那个被钱氏本家赶到那儿的长子。
钱万三虽为长子,但他是妾室所生,身份低微,无母家支撑,底下兄弟众多,一朝失势,被赶到这偏远地区。
“我自有门路。”秦昭昭莞尔,一笑带过,显得愈发神秘莫测,“钱掌柜,你若是答应此事,一来必然能狠狠挫了刘渠的锐气,你钱庄的名声必然在内高涨一截。”
“其二,皆说商人重利,但利一字建立在一个‘信上——你钱老板虽然势利眼,但却胜在讲诚信,如今缺的不过是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你的机会。”
“大家都不是瞎子,谁在危难关头雪中送炭,众人才偏向谁。”
秦昭昭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却字字落在了钱万三的心头上,“反正你的处境已经不能再糟糕了不是吗?是破釜沉舟搏一个前程,还是生死由天,皆在你一念之间。”
“你难道还想默默无闻的待在新乡这座小庙,从此淡出盛京钱家的视线吗?”
她伸手,虽是疑问,姿态却带着绝对的笃定,“同我合作,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钱掌柜。”
钱万三始终隐忍着,他深埋于久的不甘与野心被秦昭昭三言两语轻易的勾起了,他微微眯起,眼睛里透露着一丝狠光。
“再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钱万三靠近,那精于算计的模样又重新回到他脸上,“你既然如此了解我,那你应当知道,非一本万利的买卖,我不做。”
秦昭昭毫不犹豫的将一枚普通至极的玉佩放在桌上,“掌柜的走南闯北,自然识得这是什么。”
钱万三一愣,伸手接过,他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繁杂的花纹,“通宝钱庄的信物?”
随即顺手一转,在看到某一处细微的刻章后,瞳孔猛地放大。
持着玉佩的手竟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他猛然抬头看向秦昭昭,那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这是总章!是通宝钱庄的总章啊!”
“只要有此物,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哪怕是找通宝钱庄做杀人越货的买卖,他们都不会拒绝!”
钱万三眼露痴迷,如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的,似乎是头一次见到此物,失神的喃喃道:“这总章是你的?怎么会是你的?”
秦昭昭不动声色,却是默默把他的话记下了。
通宝钱庄的信物千千万,其中能兑遍大江南北的信物,能触及通宝钱庄不为人知的暗面,称为‘总章。
看来那神秘男子的身份果然不同凡响。
若是昭告全天下她碰见了传说中疑似通宝钱庄的掌事人,只怕连皇宫权贵都会被这消息惊动惊动。
秦昭昭飞快敛下这些心思,表现的淡然,“不过是有相识之人,所赠之物罢了。”
“有了这个东西,难道钱掌柜还担心摆不平刘渠?”
一句话,让钱万三肃然起敬,看向秦昭昭的目光都带了点不一样。
他此刻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拍案而定,“这一笔交易,我接了。”
“给我一天时间。”
秦昭昭眉心一展,笑而抚掌,“钱掌柜果然爽快。”
闻言,她起身,“烦请掌柜明日前在坊门口布好棚子,架起锅炉,我自会恭候。”
……
秦昭昭自掏腰包施粥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新乡。
天才蒙蒙亮,坊市就已经聚集了一波又一波百姓,除却流民,还有因无收成忍饥挨饿的百姓。
落雪洋洋洒洒,大多数人紧紧裹着仅能遮体的衣裳,通红着脸排着长队。因四周站满了持着棍棒凶神恶煞不好惹的人,故而无人敢闹腾争抢,只是各个叹着头对着前方升起的腾腾雾气,狠狠咽了口口水。
众人流传着此次布粥是两年前那对小有名气的秦氏姐弟,听闻新乡有难,拿出所有积蓄供百姓渡过难关。
让人更震惊的,是其中有通宝钱庄的助力。那位胖老板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善人,在众商贾与官家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唯有他一人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助秦氏姐弟一臂之力。
果真人不可貌相。
短短一日的时间,这三人的美名远传新乡之外。不知谁听说了这个点子是秦昭昭所想,百姓皆称颂她身为女子,简直是活菩萨再世。
而此时,县令府内。
外头是茫茫大雪,里屋却是热气升腾,莺歌燕舞。身着暴露的舞女扭动着腰肢,琴弦拨动奏的是一曲靡靡之音,酒气与胭脂香交织成一股浑浊的气息,无一不是透露着醉生梦死。
“好,好!”
含糊不清的叫喊声时高时低,刘渠喝得酩酊大醉,双颊涌起酒气,眼神迷离的看着舞女靠近又骤然离远时那颤动的峰峦,他笑的乐呵,竟是扑上前,一把捞过女子狠亲了一口。
舞女笑着,将他一把推开,笑着走远了。
就在他玩的不亦乐乎时,身后门被推开,一股刺骨的寒气冲散了室内灼热的温度,把正站在门口的刘渠一下给冻醒了。
他晃晃悠悠的转过身,外裳随着动作斜斜一垮,衣角皱的不成模样,还没看清来人就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胆敢扰了老爷我的兴致?”
“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师爷见他如此荒诞的模样,摇了摇头,闻言出声,“大人,是我。”
刘渠用力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他想了半天,突然咧嘴一笑,“啊,是你啊。”
“有何事?”
师爷低着头,“有人击鼓鸣冤,欲状告齐家倾占良田,强霸女子。”
刘渠拧着眉想了想,“齐家?那个前两天给我送了南山寿石的齐家?”
师爷点头,“正是。”
刘渠挥手,“把人打二十大板赶出去,敢告老爷我罩的人,不耐烦了?”
师爷面色不变,仿佛这是意料之中,他报告着第二件事,“坊市有人布棚施粥,如今百姓对其交相称赞,反而对老爷您……”
“皆是恶骂。”
刘渠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恶狠狠‘啐了一声,怒而起身,“哪个刁民胆敢越过本官如此行事?”
“听说是名叫秦昭昭的女子和其弟秦长青。这两人在新乡曾小有名气,秦长青几年前好赌,秦昭昭为了他单闯赌坊,与那刘老六起了冲突,才把人带了回来。”
“随后两年不知所踪,据说如今是听闻新乡有难,自发回来助百姓渡过难关。”
“有难?”刘渠眉眼愈发阴鸷,他一拳重重锤在桌子上,“胡说八道!本官的管辖之下何处有难?哪里有难!”
“这帮刁民,受着本官的庇护,不每日跪在县令府前磕头谢恩也就罢了,竟搞出这些是非搅了本官兴致。”刘渠咬牙切齿,“叫上所有捕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刁民,胆敢骑到官老爷我的头上来!”
第15章 开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