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救了紫琼精灵？这就是你们为什么会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吗？”
在摇晃的马车上，我跟茉莉向安婆婆解释了在镇上发生的事。
听到我们的遭遇，安自然是相当吃惊。
担心重启这个话题可能会让婆婆生气的我，其实有些畏缩，不过在这方面茉莉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怎样，她看来一点都不担心。
可能是因为她平常早就已经被安骂习惯了，也可能就只是茉莉的胆量特别大……不，我想应该都有吧。
“嗯。因为我们听到紫琼精灵喊救命嘛。”
听到茉莉老实点头给出这个答案，安有些傻眼地说道：
“紫琼精灵可不是随便都有机会看到的东西呢……没想到你们第一次离开村子就能有这种经验。该不会是受到哪颗星星眷顾吧？……算了，先不管那个。不过，茉莉、弗莱迪，如果以后再看见紫琼精灵，可别随便靠近喔。”
婆婆这令人意外的吩咐，让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那也是是危险的事吗？”
听到我这么问，安摇了摇头。
“并不是那样。不对，说起来也算吧……总之紫琼精灵那种东西，最好不要太过靠近。因为那些东西跟我们人类在想法上有根本的差异。很难知道紫琼精灵会想对人类做什么。当然也是有个体差异跟种族差异，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你们实际跟紫琼精灵接触，都不觉得紫琼精灵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被婆婆这样一问，我跟茉莉对望了一眼。
我们接着回想当时的状况。
……这样一说，那个紫琼精灵确实有些古怪。
好像有点难以沟通，又好像是完全不在乎人类想法似的。
回想起那段经历，确实会让人觉得紫琼精灵跟人类在想法上有所差异。
“你们也有感觉到不对劲吧？”
安这么对我跟茉莉说道。
看来茉莉跟我似乎有相同的想法。
安将我跟茉莉的沉默视为肯定，接着继续说道：
“你们这次遇到的危险，不单只是从树上掉下来而已。我想你们也不想要被紫琼精灵调包吧？”
听到婆婆这么说，让我们想起我父母跟亲戚偶尔会吓唬小孩说如果不乖，就会被调包的说法。
虽然大人并没有说是被什么东西调包……
“小孩会被调包那件事，原来是紫琼精灵干的吗？”
对于茉莉的疑问，安点了点头。
“没错。紫琼精灵会趁人类不注意的时候，把人类小孩跟紫琼精灵小孩调包。紫琼精灵就是有那样的习性。看在人类眼里，拿自己的小孩去换其他小孩，而且还是跟其他种族交换，是怎样都难以想像的行为……这也是为何会说紫琼精灵跟人类在想法上有所差异的原因。他们是我们难以理解的东西……”
婆婆对我们这么说道。
在马车一路行驶的路上，我跟茉莉都比去程时要更能适应马车的晃动。
话虽这么说，因为茉莉是容易晕车的体质，所以不是光靠习惯就能搞定，因此安在镇上帮我们买了晕车药，在出发之前要茉莉吞下。
虽然我也有吃晕车药，不过我原本就完全不会晕车，所以可能没有半点意义。
晕车药很苦，味道让人难以下咽，不过茉莉似乎更讨厌在马车上晕车，所以很干脆地就把药吞下。
或许是药的副作用，在安跟我们说完紫琼精灵的事情之后，我跟茉莉的眼皮都开始变得沉重。
婆婆确实有在我们吃药之前说过可能会有点想睡，所以我记得自己并没有感到特别奇怪。
我们是可以抗拒那股睡意，不过就算睡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算我们睡着，妈妈跟安也会醒着。
抱着如此想法的我没有抗拒那股睡意，就顺着睡意进入梦乡。
砰哐！！
当我因为巨响跟冲击而醒来，已经是不知我睡着后又过多久的事情。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紧接着景物剧烈上下翻转的感觉让我完全吓傻了眼。
尽管我完全没有余力确认四周，但当时的体验实在相当奇妙。
腾空的水果、杂草的形状，眼前的景象看起来格外清晰……就算到现在我都能清楚记得当时看到的光景。
甚至要我画出来都没问题。
时间变得异常缓慢……然而那却是一种彷佛被焦躁追逐的可怕体验。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当我明白应该是马车翻覆的时候，马车里的东西早已散落一地。
我全身也因为撞到马车的木框跟车上的木箱多了许多淤伤。
浑身上下都是让我难以动弹的剧痛。
可是，我得先……得先确认其他人究竟怎样了。我抱着这个想法，开始观察周围的状况。
我得先确认茉莉的安危……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对当时的我来说，父亲、母亲，还有安，都是让我觉得不管在任何状况下都不容易死的人，但只有茉莉不一样。
因为她是个会让我觉得可能某天就会突然消失，让人放心不下的女孩，所以在碰到这种状况的时候，我会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我到处找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茉莉的身影。
虽然茉莉被木箱跟行李给压在底下，不过还有呼吸。
“唔……弗莱迪……”
她还能在呻吟中唤着我的名字。
所幸车上的东西都不算太重，就算当时还是小孩的我，也只要卖力一点就能把压在茉莉身上的东西移开。
茉莉当然不会毫发无伤，不过她似乎还有办法让自己站起来。
“茉莉！你没事吧！？还走得动吗？”
面对我这一连串的问题，茉莉虽然冒着冷汗，但还是有能力答复。
“……嗯，我没事。先别管我，伯父、伯母，还有婆婆呢……？”
听她这么说，我这才意识到这件事。
并不是我把他们给忘记，而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他们三人并没有来找我们。
因为这实是很奇怪的状况。
我很清楚大人总是无时无刻在为我们这些小孩担心。
发生马车翻覆这样严重的意外，照理说他们应该会先来找我们才对吧？
我们又不是在距离多远的地方。
而且就只是在马车周围找找，立刻就能看到的距离。
可是却没有任何大人在找我们……
这还不奇怪吗？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瞬间，让我开始感到不安。
那是一股难以压抑的不安。
茉莉也跟我一样，露出不安的表情。
就在我们手足无措的时候，从翻覆的马车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我们惊讶地顺着声响望去，看到一道冲天的火柱。
当时的我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茉莉立刻开口说道：
“……是魔法！？”
茉莉说完这句话，便立刻朝火柱的方向跑去。
我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然后，在我们没跑几步之后所看到的东西，让我跟茉莉都大吃一惊。
那个东西……该怎么说呢？
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那是一头无比骇人的怪物。
怪物的外观就像是一头白色的风暴狼。
然而那风暴狼的双眼满布血丝，带着彷佛要将世间万物破坏殆尽的神情。怪物所散发的邪恶气息在那庞大身躯周围冉冉摇晃。
也许可以形容成是破坏的化身，或是魔界的使徒。
眼前的存在让人脑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比喻。
而安正手握手杖，站在那风暴狼前方与风暴狼对峙。
刚才的魔法就是她施展的。
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婆婆会用魔法，不过身为婆婆孙女的茉莉似乎知情。
说不定茉莉还有跟婆婆学过魔法。
作为在必要时的武力。
正与风暴狼对峙的安应该是察觉到我跟茉莉的气息。
安回头望向我们这里。
“……是你们！？你们还活着吗！快跑！我来把这只侍魔……”
……这成为了婆婆最后所说的话。
狼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安的身后。
安的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她的双眼也逐渐失去光亮。
……死了。
安就这么死了。
姑且不论人的尸体，当时是我第一次目睹有人在自己面前死亡。
我完全无法思考，脑袋一片空白……然后。
必须逃跑。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总之先逃再说。
发现茉莉跟我一样在原地发楞，我立刻抓住她的手，试着带茉莉远离风暴狼。
“弗莱迪！？弗莱迪，婆婆被……”
茉莉用欠缺某些感情但仍可听出想要寻求依靠的语气这么喊道。
我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
可是，安已经死了。
我们必须活下去。
所以一定要跑。
就只是这样。
茉莉接着说道：
“你的爸爸妈妈也……”
肯定还在附近。她应该是想这么说吧。
茉莉八成要远比我混乱许多。
毕竟置身在这种状况。
所以她似乎没有看见。
看见在风暴狼脚边，有一对男女的尸体。
但我清楚看到了。
啊，只剩我们还活着。
我脑中确信了这个事实……
我这个人是否很冷血呢？
我觉得当时完全无法动弹，应该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因为茉莉现在就是这样。
可是……可是。
我绝对不能让茉莉丧命……
我们不停奔跑。
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为了不死在这里。
为了回到村里。
为了保护自己的儿时玩伴。
我不停地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
“……呼！呼……跑这么远，应该……”
我跑到一个与翻覆马车有相当距离的地方之后，这么说道。
可是……
“……弗、弗莱迪……”
茉莉用满怀恐惧且颤抖的声音开口，并伸手指向我前方。
在那里究竟能看到什么东西，答案实在太过明显，让我甚至都懒得解释了。
简单来说，那头邪恶的风暴狼就站在那里。
那对虽然充满血丝，但却让人感觉到野兽冷酷意志的双眼正盯着我们。
仔细想想，这个状况实在不太合理。
以小孩的脚力根本没可能逃离那种侍魔多远，但我却跑了很久。
这代表的是……那头风暴狼在玩弄我们。
那头狼型侍魔在拿我们寻开心。
它把我们究竟能逃多远，逃得多么卖力，当成一出有趣的戏码。
真是太可恶了。它明明可以干脆解决我们的。
不过风暴狼的游戏在这个时候也快要结束了。
刚才始终不让我们察觉到任何踪迹的风暴狼会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应该就代表它已经玩腻了。
可是当时的我一点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是想说如果那家伙挡在前面，就必须继续转身逃跑而已。
但是，就算想要逃命，我的双腿却已经不听使唤。
茉莉看来也是连一步都跑不动的模样……
我们无计可施了。
虽然我并不想那么做，可是……我让自己一个人缓缓往风暴狼那里走去，站在它面前。
我想那实在是个不怎么聪明，而且也毫无意义的举动。
可是那是我当时唯一能做的选择。
如果想保护茉莉。
如果想让她活下去。
如果在她逃跑的时候，在风暴狼杀我的时候，茉莉能趁机逃走……
我心里满是那样的念头。
我伸开双臂，眼睛望着风暴狼，开口向茉莉说道：
“茉莉，你快逃。我来拖住它……”
听到我这么说的茉莉死命摇头。
风暴狼仍在观察我们究竟会如何挣扎。
风暴狼肯定认为无论我们如何挣扎，都不可能逃出它的掌握。
实际上我们确实也无法再逃了。
就算我牺牲自己，其实也没法改变什么。
可是因为我当时并不明白这个事实，所以……
“不可以！弗莱迪，我……我！”
“别再说了！你快跑！我会留在这里的……！”
我们在重复几次类似的对答之后，风暴狼似乎终于感到厌烦。
风暴狼发出一声像是叹气般的吐息，接着抬起前脚。
它的动作十分缓慢。
我可以清楚看到那尖锐的狼爪，还有依旧留在上头的血迹。
那应该是安跟我父母的血。
他们就是被那尖锐的狼爪刺穿、撕扯，然后丧命。
我在几秒之后也会有相同下场……
可是，我可以借此帮茉莉争取逃命的时间。
那样或许也不错……
想到这里，站在风暴狼面前的我，心情突然轻松许多。
我就只是站着而已。
我闭上眼睛，感受到风暴狼挥落前脚时的风压，并且在那个瞬间。
砰！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挤，让我摔了一跤。
我原本预期的利爪冲击迟迟没有到来……感到不解的我缓缓睁开眼睛。
结果映入我眼中的，是我当时所能想到的最糟结果，同时也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光景。
“……弗……莱……迪……”
“……茉莉……？”
茉莉用虚弱的声音唤着我的名字。
鲜血从她口中滑落。
我将视线往下望去，看到在茉莉的胸口附近，多出一个尖锐的物体。
……是风暴狼的……爪子……
那应该是要刺在我身上的。
茉莉代我挨了那一下。
这让她……
就在这个时候，风暴狼缓缓将狼爪从茉莉的胸口抽出。
大量鲜血在我眼前飞溅。
茉莉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而她倒下的地方立刻形成一片血泊。
“……茉莉……茉莉！！别这样！茉莉！！”
我立刻冲到茉莉身边，激动呼喊。
风暴狼？
我早就不在乎了。
管它是要杀我还是怎样。
风暴狼想挑什么时候杀我，我都觉得无所谓了。
比起那种事，我只在乎茉莉的状况。
救她，我必须要救她。
她流了这么多血，脸色也迅速变得惨白。
我要怎样才能让茉莉活下去？
我该怎么做……
可是，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出办法。
“……弗……雷……迪……对不起。我……已经……”
“茉莉……没关系……你别说话！你会死的……会死掉的……！！”
“帮我跟我爸爸，还有妈妈……说对不起……弗莱迪，你要活下去……都到这种时候，我就说了……其实我……一直想说哪天……可以……跟你结婚……”
“可以的……只要你活下来……就可以的……”
“呵呵……就算我死了，你也要跟其他人……幸福……”
人要死的时候，真是一下就死了。
茉莉话还没说完，全身就突然失去力气。
这让我明白，她已经……
不管我再说什么，茉莉都不会动了。
“茉莉……茉莉……！为什么……！”
我当时发出那样的哭喊。
我真的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虽然茉莉要我传话，不过反正那头狼型侍魔还在眼前，我根本无计可施。
无论是好是坏，当时我豁出去了。
所以我随手抓起了一根在地上的棍子，摆起架势。
对着那头风暴狼。
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我根本不会有任何胜算。
老实逃命远比这么做更有可能活下去。
我当时只是想说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至少也要在挺身战斗后再死。
所以，我才会……
风暴狼用看着有趣玩具的眼神望着我，并将先前放松站立的姿势转变成即将攻击猎物的架势。
这也让我明确知晓到风暴狼刚才只是在玩弄猎物。
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何风暴狼在看到我摆起架势后会转换成认真攻击的姿势，说不定其中包含了某些风暴狼特有的美学在里面。
仔细想想，风暴狼在与安对峙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全力应战的姿势。
不过实际上究竟是基于什么理由，恐怕只有本人……本狼才会知道了。
我就这么高举木棍，朝风暴狼靠近。
我的姿势相当狼狈，举起棍子的动作也很笨拙，脚步更是拖泥带水。
我当时完全没有能跟侍魔对抗的本事。
但当时的我并不在乎。
我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对方战斗。
一定要说，我其实是去死的。
不知那头风暴狼是否明白我的想法，只见风暴狼带着开心的眼神，张大嘴巴朝我逼近。
我就要被风暴狼咬碎了吗？
虽然我心中涌现那种想法，但却不带丝毫恐惧。
风暴狼的血盆大口逼近到我眼前。
风暴狼的嘴巴内部或许要比外皮脆弱几分。
说不定用木棍也能制造一点伤害。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将原本打算挥
第131章弗莱迪的回忆③[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