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瑜成为“端瑜”之前，没有名字。
他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编号。
——七十六玉。
他是一个暗卫。
自小就被培养出来的，只为了杀人的暗卫。
第一次知道“江枝玉”这个人，是因为一次刺杀任务。
她是那次任务的刺杀目标。
只是那一次，刺杀江枝玉的人不是他。
他那时候还太小了，是师兄带着他一同去，教他如何完成刺杀。
于是他也有幸能瞥见江枝玉的三分容颜。
画像上的少女，眉眼的确精致，但是与真人相比起来，还是少了诸多灵动。
他第一次见到江枝玉的时候，心中只想着，这画师的手笔实在是难入眼。
那一次的刺杀没有成功，甚至因为大意，师兄被擒获了。
任务目标就在眼前，师兄却怎么都不能拿起剑完成行刺。
女孩蜷缩在一个另一个少女的怀中，大哭着问她，为什么那个人要刺杀她，难道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坏事吗？
那时候她那么天真和纯洁，在面对此刻的卑劣刺杀的时候，心中想着的竟然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师兄没能再拿起剑。
他的佩剑也已经断裂。
而他也永远地去殉了他的剑。
原来这看上去娇憨又没什么心思头脑的大小姐，竟有那么多人在暗中保护。
那也难怪她总是这么天真无知的模样了。
被所有人拥护在怀中宠爱，让她对这世间最基本的阴暗认知都没有，所以怎么可能有所防备。
他也终于知道，最难以刺杀的不是皇宫高墙之中被层层保护着的王侯将相，而是这个脆弱又单薄的千金小姐。
大概是因为她太纯良了，面对这样一个人，就连刺客心中贫瘠的柔软都被牵扯了出来，再难提剑。
这个任务最终落在了他的头上。
因为他和江枝玉年龄相仿，可以假意留在她的身边，伺机而动。
但是他忽然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去刺杀一个小女孩。
他这样问了出来，于是等待他的就是十一道鞭笞。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杀手没有疑问，只有遵从。”
这是另一个师兄对他说的话。
他知道师兄是为了他好，但是他总是有许多疑虑不能开解。
之后他就被送到了江府为奴。
因为江府已经买好了奴隶，所以师兄杀了其中一个跟他身形相似的男孩，好取代他入府的名额。
入府之后，他的日子不比在组织时好过。
在组织的时候，每天都有繁多又密集的训练，在丞相府中则是旁人不尽的刁难和排挤。
当杀手是不能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容颜的。
所以他们不能极美，也不能极丑，相貌通常平平无奇，让人看过一眼，很快就遗忘。
但是他不是。
他是被师父救下来的程国流民，因为生来一把练武的好身骨，所以师父把他留在了组织，对他颇多“照拂教诲”。
即便这张脸看上去并不平淡，甚至也不乖巧，他也依然将他留在了组织里。
越长大，这张脸就在一众平平无奇的眉眼中显得越发精致，甚至或许是因为受了肮脏血气的影响，眉宇间总有一股子似是而非的野心缭绕。
叫人见之难忘。
在组织里的时候，这张脸看上去还很顺眼，但是一入丞相府，那些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庸人便觉得这张脸的戾气犹为深重，纷纷议论他是不是什么不祥之人。
于是都排挤他、欺辱他。
似乎这样，就能将他们心中的“正义”，有所伸张。
这世上的恶意并不明朗，也没有什么正直的理由，有时候仅仅只需要一张脸不合心意，就能迎来旁人的无数责难。
而他因为任务在身，不得张扬，便又不能对他们予以回击。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但是幸好，有江枝玉在。
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看到了正在被一堆人欺负的他，并且救了他。
小女孩穿着绫罗锦缎，梳着垂鬟分肖髻，发间珠点玉饰，看上去并不夸张，恰到好处的华贵。
她就只是站在那里，就美得好像画中人一般，却又比画上更为生动和鲜活。
她拨开了那些人，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她把他带回了房间，为他找了大夫，为他上药和包扎……
她问他，那些人为什么欺负他。
他当时回答，或许是因为他面相不好。
然后少女就从他的伤口上抬眸，认真又仔细地端详了他的眉眼。
他有些害怕少女也觉得他生得凶神恶煞，不自觉地别了别脸。
但是少女却轻浅笑开，对他说：“他们大概是嫉妒你太好看了吧。”
被这样一个小美人夸奖，觉得受之有愧都是理所当然的。
之后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江枝玉的身边。
她还给他取了名字。
当时江枝玉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因为他的代号是“七十六玉”，里面有一个“玉”字，他担心会犯她的忌讳。
第22章：旧时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