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中统局彻底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完全不见。听不见犬吠,没有鸡鸣的预兆。就只能看着没有光明的路继续向前走着。身边其他的四个人也在摸索着,像着刚来时一样,这般样子的回去。
“乔哥…”
张曲想跟我说什么,我已经打断了他。
“好好回去睡一觉,明天不用来了。”
人群开始四散,肩膀靠着的体温慢慢变成余温,最后又是冰凉。直到回到家的那一刻,我才彻底昏迷过去。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中统局。直接进去后院,去敲响牢房的大门,叫出王见迁。
“王见迁。”
我看着他,如果我能有什么表情,一定是愤怒。在想起张曲,齐衡,苗圃剩,杨涛的伤。想起那一张笑脸,更想起那一次次的废话般的承诺,不仅是愤怒还有更多的是仇,但现在我想问他一点其他事情。
“个家庄,到底是你的什么地方?”
他起身,站起来,身上穿着的囚衣更显得瘦骨嶙峋,但是靠着骨头他还立在那。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我想起那个被孙臣打在地上吐血的男人,笑着对他说:“如果没有,我可以说,他们也算是同党。”
“同党?”他开始冷笑,像一个没有肉体的灵魂,“他们连车里装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他们的诚实。你没有任何证据。”
“我需要证据吗?王组长?”我双手支撑在冰冷的铁栏杆上,“你在毫无防备的将我们告到中统的那一刻,让我的组员被追打,被逮捕的时候。我需要什么狗屁证据了吗?”
铁做的栏杆被我拍的颤抖,甚至地上的稻草都被我震起。
“王见迁,你现在如果还想要那个村里面的人继续活着,那就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跟你密谋的。”
他盯着,甚至都看不出他在呼吸,只能看着他的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在变的松动。
他慢慢张口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又能去相信谁?我就只问你,还想不想他们活着。”
“我……”
“想不想?”
“……”
“乔丘。”
刘青峰慢慢走进地牢,拍着我的肩膀说:“该走了,政府的人来了。”
我再次狠狠的用拳头砸向铁做的栏杆怒吼:“他妈的倒是说话啊!不是很能说吗?不是什么组长吗?现在就你去保护你本该保护的东西你又给我装不会说话狗屎!”
刘青峰使着暗劲将我拉离说:“行了,局座已经下令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不…不…”我说着不着逻辑的语言,在这里没有别人,没有其他四人,就只有我跟刘青峰,还有对面的王见迁。
我抓住刘青峰,声音变的嘶哑着说:“就这么放走?让他死就可以结束这件事情?我要让他们全部全部人,都给我死。而不是让一些不必要的人死去。”
“你在说什么啊…”刘青峰复杂的看着我说:“在这个世道,还有该不该死的人?”
我哑言。一时没有了任何话语。地牢外传来声音,一些人又开始围了过来。
“乔丘。”
王见迁对我开口。我扭头,看见了他手里拿着什么。是个黑色的本子,用了上等的材料。
“拿着吧。我应该用不到了。”
门外的声音变的巨大,开始沉重的木门发出低沉的吱呀声。一股子冷风从外面往脸上直直吹来。我看着他门一群人走来。
“王见迁?军饷税务交接组长?”
王见迁点头。男人继续提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男人向身后的人使眼色,紧接着就是打开牢门被人带走。发出脚镣与铁栏杆发出不刺耳的重音。之后就是锁链拖地的声音,逐渐变的远去。一直到了门口,之后又是让心脏承受重击的关门声。
“那刘队,我就先走了。”
“那…你慢着点。”
我本想拿着这个摸着特殊材料造的笔记本走回家看它。但是走到大厅的时候我又驻足。可能一到家躺倒床上我又可能昏睡过去。还是坐在那里看吧。
走到自己办公室,我打开了这个特殊的笔记本。
随记
得到这个本的时候,是我买下东方神鸟的那一天,颇有感受。我随不知名的将军一齐进入的大东亚拍卖现场。我不过只是手底下不起眼的一名秘书。而这次我竟然可以跟着将军来到了这种贵人的地方。
东方神鸟。就算是我再怎样的沉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变的如此“乡下人”了。我开始伸着脖子,用手抵着眼睛极力的想让自己可以看见这只东方神鸟的模样。
听着那个主持人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洋人话,等了一个又一个瓷器还有画卷。我终于听见用着撇脚的中文说出的“东方神鸟”这四个字。
我不知道东方神鸟长得什么样子,但是我就是想见识一下,因为我相信我如果见识到了我就可以在那些大鼻子白皮肤的男女面前抬起头来。可以轻轻的从口中吐出一句“东方神鸟”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们就会发出“狗的“”猫的”(谐音自god)的之类的惊声尖叫。让他们可以掉掉下巴。
终于,我看见。看见了这只鸟的登场!尽管遮着巨大的红色幕布,我也可以轻微的听见轮子的声音,声音撵着木板,“咕噜噜”“咕噜噜”……
但等到彻底的掀开帷幕的那一刻,当在场的全部的人惊叫着掀开的那巨大的帷幕的时候。我只看见了一个**的女人手里摆着的那只黄鹂鸟。
是我在村里看着最常见的那一种黄鹂鸟。在那个**的女人手中还发着“叽叽”的叫声。
那一天,在我身后那名不知名的将军,已经戳了我多少下。我只记着手中拿着的那个白色板子已经举的发麻。举到在场的全部人都看着我,举到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我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往下低下了。但是手却举到比任何一个人都高。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不相信关于带着“东方”这个名词的一切的东西。
之后这只黄鹂鸟连带着拍卖商所赠的这个笔记本就全部到来我的手里。我提着这只鸟一直到家。人们一直这么看着我,像是看一个鬼佬,走在前面看我后面,我回头胸部有袭来刺痛。这只鸟还在我手上叫个不停,仿佛它真的是那个所谓的“东方神鸟”一样。
最后,我拐进小巷里,将它摔死。摔倒它口吐着血与唾液混合的液体。再也无法发出任何一个响声。
而第二天,不知名的将军又来检查,我就只好再在地摊上买只新的。大概形容一下。是一只不爱叫的黄鹂鸟。
“你叫…王见迁?”
我点头。那位将军的脸我永远看不清,他长得太高了,也可能是我的头从不抬起。只能看着他左胸口绑着几个金色的花。
“见迁,这几天,你要帮我一个忙。还记着那只鸟吗?”
我轻轻的点头,但是身后都是冷汗,我怕他在不经意之间给我提起什么,或是看出了这只鸟长的跟拍卖的那一只有什么不一样。
“我给你钱,你给她安置一个宅子。”
“宅子?”
“没错,好看一点的宅子。”
一只鸟,就要用一个宅子吗?我不知道。只好点着头。
然后我就见了这个女人。她叫山桃杏子。是个中国人。从来到这里,她已经走过了上海,法租界…一直走到这里。她说他还算是好的,不好的女人依旧在房子里呆着。
我看着她,山桃杏子从不喜欢说话,比起那只摔死的黄鹂鸟,她仿佛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叫声。
“你叫王见迁?”
我点头,她长的真的很美。头发也是,腰也是,我比她长的低,所以没有看到腰的时候刻意的扭头不再看其他地方。我想我这一生也就只能看她腰以上的地方罢。
“能不能也给我起一个中国名字?”
“这…我没什么文化。”
“不打紧的,要个字都行。”
我看着街上有人来往,听着叫卖的声音。
“糖葫芦!糖葫芦!”
我又看见了她的腰,猛的转头说:“葫芦,你选哪个?”
“陆吧。”
连字她都不敢往前面选。之后本是她要个”小”字。说是听着小巧。我给她写的“晓”字。知晓的晓。
不知名的将军就给我了这么一笔钱,我就买了这么一个宅子。而他再也没来过。应该陆晓晓从不叫吧,或是知道了她也是从房子里出来的女人。东方神鸟这件事就再也没人提过。
那几天我一直都在胆颤。怕着哪天再去的时候,就是一院子的血,加上不穿衣服的她。她却开始种花种草种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一直到来春,没有在地上见过任何红色,倒是枝上的花开的格外娇艳。
对于人来说,死都是顺便的事情。陆晓晓经常跟我说这样的话。
“我也想有一天杀死你。”
我惊愕的看着陆晓晓,她赏着自己种的那些花。
“为什么要买下那只鸟?”
“是将军……”
“他让买你就得买吗?”
第21章 英雄(末)[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