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把所有责任归于自己,反而是一种解脱。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
佑国已经大概学到了紧急的医务。但是看着不断送来的战士们,显然是杯水车薪。
我不敢说给我发一把枪就可以上阵。这是一种对死的恐惧。或是说,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包袱,压的我不能上阵扛枪。
至少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老师....”
下午,我带着人手接着新一批送下来的战士们。有的已经血肉模糊,一只眼珠子还在眼睛外面晃着。血带粘着最后一点点的线。剩下那只右眼看见了我。
“你是....”
“我啊...薛福。”
薛福....
“你说我的福是福分的福。我能活着就是一种福分。”
“先抬过去吧。”
我对身后的医务人员说。活下来....这只是第一步罢了,现在开始又要分批。轻伤优先治疗,重伤只能安排床位。没有的,只能放到空旷的地上。等着医生一次又一次的治疗,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轮到自己。
有幸的,就可以救活了。
“薛福...”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追了上去,跑过去拦住他的病床,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还是,等等再问吧。
“佑国,该吃饭了。”
佑国还在那里发呆,中午,难得的休息时候,一旦前面再次响起枪声就要再次投入救援行动。我的佑国,现在已经吐到了没有直觉,嘴角不受控制的麻木抖动着。
“佑国,吃饭了...”
我就像是在碰一个死人,只不过是蹲在那里,有着一口呼吸罢了。
“佑国....”
我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抱住她的头慢慢往怀里拉。但是我的胸口没有感受到温度,只是一种所谓的动作罢了。
“我们,要是开始的时候阻止了,就不会这样了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的....”
我低头用着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反复呢喃。反复低语....
战斗还在进行,不断传来枪炮声。这个所谓的精锐部队,却没有所谓的势如破竹。相反,几次都险些失去了自己的阵地,我们不是在进攻,更像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撤退。
“到了南方,那里有更多的人才!更多的土地与粮食。我们人民的未来都会在那里!”
这几天我的大脑一直在反复重复这样的话语,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了,反而正是因为他们这样说了,我才能一次次的慰藉自己,这一切都是必然的,等到真正的进入南方,那里真的会给我们带来新的希望!新的未来!
“这...”
“啊...救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人...被炸成这样我们也没办法认清了....”
这个战士的只留下了一副不完整的尸体,胸口处炸出来了一个半圆,肩膀以上都没有了...只留下了一具不怎么高大的身躯。
还有腰上别着的酒壶。
我...我...
呕!
护士看着我说:“先去外面吧。一会再进来帮忙。”
我几乎是趴着出去的,我不相信,我不去想,我整天要掏出心一般的去帮助他们来救人,把命搭上都想要再去救下一个。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熟练,熟练到可以救下自己想要救的人罢了!
今日下雨,正好,整个黑土地上都像是渗出的血,慢慢流成一条暗红色的溪流。汇聚分散,之后又再次汇聚。朝着沟渠流,朝着低处,朝着我能看见的地方一直在流。
“张曲?”
我抬头,看见熟悉的人。是佑国。
“你在这里蹲着干什么?”
我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呕吐物也汇进这股子溪流之中,看着它们再次慢慢流向远方。
我起身,笑着说:“没什么。”
土地渗出的血,整整一天的雨都没有办法洗干净。
“报告。”
“谁?”
门内的人是一种烦躁的语气。
“张曲。”
许久,门内人再次说。
“进来。”
我进去,看见房间里其实没有什么人。正对面的张皇涛俯身的地图上放着一叠有一叠的电报内容,身后还有几个人还在那里小声讨论,剩下的只剩电报员在紧密的接受电报。
“张曲,什么事情?”
“请撤军吧。司令。”
方于也在,就在张皇涛身后。因为他的突然扭头,我才发现。
“你说什么?”
空气中除了随时可以闻到的血腥气与火药味道,就只剩下了一种让人心里不由得随时一紧的电报声。
“张曲!”方于紧忙说道,“别再这里胡闹!”
我没有看他们,就是直视张皇涛的眼睛说:“我说撤军吧,我们这场战役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
方于使着暗劲想要拉着我出门。但是发现我非但纹丝不动,甚至他自己的身子都被我带走了。
在他们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知识分子罢了。一个可以帮助攥写改革党中央的钥匙罢了。坏了再配,丢了再找的替代品!
“走!跟我出去!”
我突然发现,在这里站着看着房间里的所有人,说出自己想说的所有话是这样的简单。那么我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闭嘴,为什么要听从他们!
”难道还打算在这里耗到死?让所谓的红军精锐全军覆灭?“
”你在说些什么?!“
他显然是要朝我脸上扇来,方于没有掏枪已经算是对我的最后忍让了,而我看着的这位男人,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啪!“
躲都不会躲一下,因为我看过的任何一个人身上的伤比这个都要痛上百倍。
不止是这几个人,我相信,门外的警卫们也在听着,但是依旧没有进来。电报发出的滴滴声也变得微弱。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以前曾是中统局特务,张曲。不是你们共党的任何一个部门里的任何一个职位。“环顾四周,我的声音在房间里四处回荡,”因此,我不会像任何一个共产党的指挥官听令任何的事情。如果要是死能够让你撤军,大可以拿走我的人头。“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继续说着,腰间别着的酒壶因为我身体的激动一晃又一晃。
”我不是党员,当然不会听你们的任何一个人的命令。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一个旁人。看着这场战局对你们的忠告。这句忠告,我不会改任何一句话,就是这样原话给你们说道。请你们撤军,否则全军覆灭!“
”张曲!“方于的声音大到刺耳,”现在,是我们作战的重要节点,我们每个战士能够走到现在,都是靠着每一次的众志成城。我们都是一次次面对着不可能走来的!你懂什么?“
\"正是因为我不懂!\"我看着他吼道,”所以我才算真正的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还能够撑着这个阵地,完全因为你们的革命精神!在不控制,事情就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里,终究也会被敌人的炮弹炸毁。”
我已经说完了,没有任何的遗憾了,现在,我希望的哪怕是一个动摇,一个决定让他可以动心,可以说出一句话....
男人看着我,终于,再次开口。
“警卫!把他抓起来。”
等到这场战争的胜利,我就会作为扰乱军心的国民党间谍而被处死。
如果是这样,那我应该还能安然入睡。
不会像现在,如同一个重症患者等待着自己的死期一样,每一晚都过的艰难。
只要闭眼,各种各样的人都会碰见。
要么是手与脚还有一点粘连在一起的,要么就是整个下巴都被炸飞的。还有头上开了洞的。肠子拉出在地上还在爬行的....
每一晚,我都会因为呕吐与恶心起床,在进行半刻钟到一刻钟的类似动作之后,就只能熬到天亮。
而窗户外的枪声与炮声,没有一次是停歇的。这场战役,还在继续....
\"张曲....\"
“熊排长....”
我看着熊国立站在门外。他拄着拐杖,头上缠着蒙住半张脸的绷带。
“你怎么....哎....”
他看着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叹气,这是多么讽刺!
“因为王老汉?”
“....”
“听说还好,尸首给找到了。”
“....”
“你还是想开一点,这就是革命,再怎么样都不能意气用事。这可是关乎整个国家的事情。”
这才是...
第62章 扼住咽喉(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