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当长门宫的女人们再次见到七蓝的时候，她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天里补齐了四十年岁月的沧桑。那双愤世骇俗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布，仿佛她以后再不会多看一眼这丑陋的世界。
张乐脸色苍白地给宫女们讲述了在长安发生的一切。
听说卫子夫被抛在了乱葬岗，七蓝就想去看看那歌女最后的悲惨模样。他是不愿意的，人死都死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七蓝说那里还有椒房殿的三百多条生灵呢，即便不看她，去祭拜祭拜死去的故人，也是她应该做的。他一想也是，那群孤魂野鬼活着受苦死了也没个香火，想必在阴曹地府也是群忍饥挨饿的可怜鬼。于是就准备好了许多祭祀用的东西，与七蓝相伴来到了乱葬岗。
他原本以为，乱葬岗就是许多石头中间扔了几具尸体的地方。没想到到了地头一看，俄的个娘啊……
张乐的声音颤抖起来，面色猛然间变了色，张怜儿疼惜地抱住儿子，七蓝哭着连声道：“对不起，乐子，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想不到……”七蓝结结巴巴地说着上下牙齿碰得咯咯直响，最后语不成声。夏莲跟秋菊合力抱住她，让她汲取她们身上微薄的力量……
好久好久，张乐才再次出声道，你们永远无法想象我们看到了什么，我也想象不出能用什么话来表达我所看到的，那种场面，不是亲眼看到，你根本无法想像其中一二……
太多太多的尸首被抛在了乱葬岗，残缺的人体部件一层挤压着一层，没头的、齐腰分成两半的、少胳膊少腿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尸体形成几座诡异的尸山，尸山上到处都是红的白的或者黑的肠肠肚肚头头脑脑零零碎碎……只一眼，张乐就吓得去了三魂六魄，五脏六腑一股脑地从嘴里翻滚出来。吐够了，稍稍定了定神，转头去找七蓝，忽然眼前浮现出一张极度惨白的脸，哀怨凄惨的眼神紧盯着他，同时无数冰冷的血手指覆盖在他的天灵盖上……张乐一个激灵，双腿间一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他就发现自己在一张塌上躺着。转了转眼睛，看到了身边的七蓝，接着入眼的是屋顶墙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管人间还是地狱，他总算看不到那令人作呕的万人尸山了。随后走进来一位中年女子，神情凄凉，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息。张乐心说，这想必就是阴间了。那妇人见他醒来，叫了一声，又走来位壮汉，壮汉也是面色发黄，不象是引路的黑白无常，倒象是饿死的冤鬼。
“醒了？”壮汉问，见张乐点头应了，又道，“没那胆子去那鬼地方作甚？十字路口祭祭便行了。”??人死了找不到尸体，亲人就会在十字路口烧些香头供些供品，再画个圆圈起来，圈内写上死者的姓名，这样东西到了阴间死主就会认出这是他的东西。阳间的人也就了了心愿了。??这么说，他没有死！
壮汉姓田，与守城门的武将田仁是同宗，早年曾跟田仁一起上过战场，是见过场面的人。因田仁私放太子逃逸昨日被满门抄斩，田壮汉想着平日里田仁对他的好，就想去乱葬岗把人偷出来，在附近埋了，等风头过后再进行安葬。没想到死人没找着，倒是碰到了两个囫囵人。想来也是张乐他们命不该绝。
张乐问，那尸山糁成那样，怎么不挖个坑埋了？再不济一把火烧了也成啊。壮汉道，依照惯例，犯人被处决了，是允许家属悄悄拉回去安葬的。可这次动乱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成千上万，尸身一分家，混成一堆，人们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自家的呀。更重要的是，陛下现在还在彻查此案呢，百姓哪敢与乱葬岗的人扯上关系？尸首自然越积越多，血肉相连，便冻成尸山。
&n
第3章 三、归魂[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