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关中翰一直没有搞明白老四关中瑜为何常常从龙脊背水库的指挥部跑回家来,而且一回家,就是让大嫂给自己做饭。
一开始,关中翰以为是前些日子的大办食堂把老四给饿的。这大办食堂,对于像金姨娘徐逸锦这样的家庭来说,一开始着实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关中翰却暗地里叫苦。大办食堂,所有的人都到三官宫的公社大食堂去吃大锅饭,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在吃这一方面随心所欲了。
除了已经浸润在血液里祖传的对南戏的喜欢,关中翰的另一大爱好,那就是对吃的讲究。他觉得,人生在世,吃穿住行用度,一切外在的物质都是虚无,只有吃到自己嘴里然后落到肚子里的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
尽管他从祖辈手里接过来的隐形财富按金钱来说,不比徐逸锦的父亲徐玄廊少,但是,他不像徐玄廊那样买田置宅还娶姨太太。他穿的就也只是比一般的乡人清爽一些,住的也就是爷爷手里留下来的几间瓦房,既无雕梁也无画栋。解放后的这几年,每年夏天,都有几个大台风刮到了霞枫村,关中翰也只是在台风过境后,修修补补那些个漏雨漏风的地方,修拣一下房顶的瓦片。几年过去,那老屋也越发显得陈旧,关家大娘一直在唠叨:“正间那个花窗被台风吹走了,你也招人来修修,门柱也烂了,也该换扇门了吧。”关中翰一听,就吼了老婆几声:“花窗没了,钉几根木条子就行,还穷讲究什么?我连你这个病秧子的婆娘都懒得换,还换什么门!”
关中翰的老婆被他吼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不知是喜是悲,找人悄悄拿木条子钉了花窗、修了门柱子,再也不敢吭声。
关中翰对穿的、住的甚至对她,都似乎没有什么欲望,但是,她从来不敢怠慢丈夫的对食物的旺盛的欲望。那种欲望,不是在那样粮食短缺的年岁里,果腹吃饱肚子就行,而是不管在器皿、食材、刀工、火候以及食物的颜色搭配上,他都有讲究。在外人看来,关家的房子也旧旧的,关老爷和家人穿得也平平常常的,但是,一般人不知道,那个很少让外人进去的关家的镬灶房里,藏了多少低调的奢华。且不说那关中翰悄悄从各地搜罗过来的食材,就连关家的灶台下烧火的火钳也是白生铁特意打制的,里面掺了白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小孩得用双手才能夹得住木柴往灶膛里送。关中翰在老婆也算体面的陪嫁中,对各类圆木家私和锦缎被面丝毫不感兴趣,唯一对老婆嫁妆中那一套瓯窑烧的龙凤碗深感兴趣。
楠枫江两岸嫁女儿,不管贫富,都要为女儿准备一套“高脚碗”。“碗”在楠枫方言谐音“稳”,意思是这门亲事“稳稳当当”,祝福女儿出嫁后,日子也过得稳稳当当。一般人家嫁女儿的“高脚碗”,是一套十个碗心白釉而周身大红釉彩的高脚碗,寓意“步步高升”的意思。但是,好人家嫁女儿的高脚碗,却是十个描了龙凤的金边高脚碗。关中翰老婆不但带来了一套龙凤金边的高脚碗,还带来了一对用鎏金铜雕做底座的描金“闷碗”。这“闷碗”,其实就是一个精致的白瓷炖盅,但是,这白瓷的盅身上,仔仔细细地描上了一龙一凤,那一对龙凤脚踏祥云,似天外飞仙,满身
第56章 鎏金铜雕的 “闷碗”里藏着多少秘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