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不杀生的教诲，不是吴?D所能选择践行。
吴才德和胡美丽的逼迫，俨然摧残了他的初心。
他无奈地对着自己养的鸡下手了，不过刀不落在鸡脖子上，而是扼杀了他的信仰。
就像吴才德夫妇的拳脚，日常交加在他身上，这种痛苦的挣扎，他忍受了**年。
刚到县城的时候，他看到胡美丽要杀鸡，会哭着要阻拦，说鸡很可怜，让它们多活几年。
但在吴才德夫妇眼里，这就是一个大笑话，说他和奶奶一样，同情心泛滥，像个白莲花。
吴文财和吴文宝的健康，才是天大的事，包括胡美兰的女儿和儿子。
就是杀尽天下所有鸡鸭鹅，也要给这些皇室贵子补身子，好长个子。
也是，本就是个笑话，虽无福消受，但不觉可怜，因为他们说自己不配，如今自己也觉得不配。
吴?D无情地把菜刀架在小母鸡的脖子上，对着挣扎的它默念一声：“安息吧！”，便一刀下去了！
眼眶湿红也不会落泪了，三四年的被迫杀鸡经历，让他觉得自己的手确实脏了，连心都是脏的。
……
胡美丽的亲妹夫李政道，从偏远乡镇中学调到城郊强镇中学，亲妹胡美兰任他的秘书。
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就是吴?D的表姐和表哥，都在省城的重点中学寄读。
他们家住的大四居，是教师宿舍楼，李政道夫妇住主卧，儿女各住一间。
有个很神秘的“小书房”，里边专门搁置各种贿礼，房门一般都是紧闭的。
胡美兰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吴?D看得似木雕泥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铺满地的荔枝龙眼，放满柜的人参鹿茸，摆满桌的腊肉燕窝……
满目琳琅，应有尽有，应接不暇，像个精致、隐蔽的家庭版超市。
望着堆满的“窃”来之物，吴?D感到不寒而栗。
自己早上杀的鸡，简直就是赤条条的献殷勤。
他回忆起《山海经》里一首三身的“鸱”，以及“虎饱鸱咽”这个成语。
姨父李政道不就是那只“鸱”么？好大的胃口！蚕食学生，鱼肉家长！
偶买噶，他就是人前公正无私，人后贪婪无度的“湛海市十佳中小学校长”？
哪天自己要是有机会当官，一定要以人民的名义，铲除掉这些社会的毒瘤！
……
“姐，来我这就不用带啥，我家什么都有，吃不完，都丢了好多。”
“特意给你们做的陈皮酱油鸡，这次用满一年的小母鸡，味香劲道。”
“哈哈，我们家都好这一口，你做的酱油鸡太好吃了。”
“来之前切成四大块了，我拿去改改刀，你们趁热吃。”
“我来就行了，你们坐着，吴?D来帮忙就行。”
“吴?D快去！美兰姨叫你。”
胡美丽、胡美兰两姐妹相见如故，叨起家常也是有声有色、有趣有味。
吴?D跟着胡美兰走进了厨房，胡美兰刚拿出碗筷，吴?D便伸手接住了。
“阿姨，我来帮您。”
“吴?D，你中考考了多少分？”
“我没手机收不到短信，老师说学校查的是816分。”
“喔，这么高，能上地级市二中了吧。”
“我不知道，分数线还没出。市里消费太高了，我志愿只填了县的一中。”
“那绰绰有余了，重点班都妥妥的。”
胡美兰隔着饭厅，大声对着客厅里的吴才德夫妇问话：
“姐、姐夫，吴?D考了这么多分啊？你们也不说一声。”
“我怕丢脸，他运气好抄的。”吴才德答道。
“考再高也没用，我们决定让他去深圳打工。”
“姐，这事得考虑考虑，李政道快下班了，他回来和你们说说。”
“……”
胡美兰的饭桌上，摆满美味佳肴，五个人吃饭，八菜二汤。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田里种的、树上摘的……
但吴?D只夹眼前的蒜蓉清炒豆角，这是吴才德夫妇日常训练出来的。
在自家里，大鱼大肉只属于他之外的大人，他只能吃隔夜饭和素菜。
偶有几块肉，也只会是鸡美丽和鸡头鸡脖子之类的，再或是吴文财和吴文宝味碟里吃剩下的。
吴才德夫妇经常教导他，每次见到姨丈姨妈，一定要说自己吃肉腻了，只喜欢吃素菜。
“来，吴?D，吃个鸡腿。”
“美兰，你不用夹给他，他在家里经常吃，都吃腻了。”
“姨妈，我不喜欢吃鸡腿，肉太柴，您吃吧。”
吴?D把饭碗往后一移，完美躲过了罪孽深重的鸡腿。
李政道坐居主位，椭圆形十座红木大饭桌的短边，背后是靠墙的西门子双门冰箱。
他肥头大面，西装革履，戴着金色边框眼镜，很有官老爷的范儿。
他夹菜都是用公筷，吃饭也是小口小口地扒，细嚼慢咽。
看似彬彬有礼，殊不知，他是斯文的禽兽，一只大鹞鹰。
……
“听姨妈说，你舅爸舅妈没钱供你读，你怎么想？”
“我想继续读高中，以后考个好大学。”
“考上大学想做什么工作？”
“姨丈，我喜欢写作，我想当作家或者记者。”
李政道听了皮笑肉不笑，他想藏住自己满脸的嘲笑，却藏也藏不住。
大姐这孩子真够天真的，作家、记者要有这么好当，母猪都会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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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杀鸡敬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