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外行到城内，又穿过大半城区前往族长瑶云府上，秦关发觉此地除开魅魔族人的精神面貌格外与众不同外，其余倒也与别地大同小异：酒楼饭馆林立，贩夫走卒通行，街边各种营生，甚至秦楼楚馆也大大方方在白日里敞开大门，还能从窗门中见到不少男男女女在其间喝酒逗乐，只是——
站立在族长府门外，秦关有些好奇向水真问道：“为何一路走来，竟未曾见到任一孩童与老人？难道贵族的老人与孩子，都不愿出门么？”
她其实起先忙着东看西看，尽顾着眼花缭乱去了，也未注意到这一茬。一直到行到此处，回头望这一眼，才惊觉这一路之所以眼花缭乱，全因入目所见尽是年纪正好的俊男美女，而年长的与年少的，竟是一个未见着。
这便有些不合常理了。
却见水真一路无论被他们怎样议论都始终如骄傲小孔雀一般的脸，此时却终于褪去了那些高昂意气。
秦关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想是自己无意戳中了别人痛点，忙道：“是我什么都不知晓便胡乱问出口，你不必回……”
“我没什么关于幼年的记忆。”她话未说完，水真便声音淡淡打断她，“长辈们说，是因我族之人，原就没有幼年与老年。我们出生不久，便会长成如今的模样，就像、就像天生便该是这般的模样。而后，我们会一直保持这模样，直至死去。”
呆呆看她好一会儿，秦关才反应过来，何谓没有幼年与老年。
是以他们才会叫魅魔族啊。
只因他们一生都会维持这娇媚惑人的模样。
秦关忽然想到，这其实正是很多人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甚至在22世纪，很多人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追求成功了：四十岁的人面貌看上去像二十岁，六十岁的人脸上连一条皱纹也看不见。大多数的人都比实际看上去更年轻，他们为此而喜乐，只因人类似乎天生就对追求“年轻”这件事怀有永恒的热忱。
如若人类的平均寿命是八十岁，那大多数人大约有六十年都希望自己能一直维持着二三十的状态：不止是外貌，还有体态，还有心境，甚至还有体力，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一切都能一直年轻。
而魅魔族人呢？他们天生便有着不老的容貌，他们也天生就有着热烈又年轻的心态，那他们算是天生的人生赢家吗？
秦关仔仔细细打量着水真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脸，好半晌偷偷在心里得出结论：他们不是。至少在他们自己的心里，他们不是。
每个人都追求的青春不老，他们天生便拥有；每个人都天生拥有的年幼的体态与孩童的纯真，他们却天生便没有；每个人都因为明知自己会变老而耗尽努力的追求年轻，这“追求”是一个多么充实的过程，他们却注定难以体会。
甚至于，诗词中所说的“白首偕老”，他们可与爱人偕老，却注定无法体会白首。
白发苍苍有什么好的？但无论好不好，他们却连拥有的机会便从一开始被剥夺。
我与别人不同。
这话听上去就是很骄傲、很自信。
但这话分明也很彷徨与孤独。又或者，说出这话的人，在骄傲与自信以前，多多少少都曾彷徨孤独过。
脑海中想了这么这么的多，秦关最终却只朝着水真微微一笑，目中不掩羡慕嫉妒：“那可真是太棒了，你不知在我的家乡，咱们所有人做梦都想着年轻点，花很多很多的钱，这样不吃那样不吃，还不断的运动啊往脸上身上动刀动枪啊，饶是这般努力，得来的成果与你们一比，还真是不值一提呢。”
水真心性单纯，听她这般说，面上那点惆怅便顷刻散去，重又化身骄傲的小孔雀，昂首道：“那当然，都跟你说我们族人俱是十分有魅力。”
秦关这下不再故意跟她作对，连连点头。
水真便轻飘飘睨她一眼道：“你的眼光倒也十分不错。”
秦关险些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朝歌正好站在她身边，此刻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道：“这小丫头看上去总是神气活现的模样，我原想着要想方设法的压一压她的风头，现下她也没做什么，我却莫名又不这样想了。”
秦关心有戚戚点了点头：“就是感觉让这小丫头维持她这神气活现的模样，这也挺好的。”
*
是以原本是打定主意要让水真几人跟着一起进去见瑶云瑶花两兄妹的，临到头，朝歌却到底出言请水真几人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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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亦老（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