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模糊。
钟学琴抓着床单的手松了又紧，视线扫向屋内的几人，最后停留在佝偻着身躯的婆婆身上，嘴角扯着怪异的微笑“妈，对不起，我让您担心了。”
这一幕看在两位医生眼里，心里一惊，这个状态极其不符合常理，这个商业女强人该不会神智不清了吧？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默默转身出去了。
老太太见儿媳醒了要跟她说话，心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真怕这孩子把自己困住了寻短见。
她眼里聚集了雾气，迈着碎步朝床边走，到了近前，枯瘦的手掌覆上钟学琴紧握成拳的手背，话未出口，泪已流了下来，语不成句“学琴啊！我家宁宁…宁宁她…没福气啊！你要撑住了……”
躺在床上的人怔怔瞧着屋顶的水晶灯，似听到了，又似没听到。过了一会儿，哑着声说“妈，您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想跟谭东聊聊天。”
谭东这个称呼旁人唤着正常，但是从钟学琴嘴里出来，老太太心里还是增了隐痛。这是有多失望才像别人一样直呼其名。
老太太侧头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儿子，恨他，恼他，又觉得是咎由自取。
临行前，老太太举起拐杖狠狠戳着儿子胸口，脸色说不出的悲痛“你就是个孽障，孽障啊！”说罢，抹了一把溢出的眼泪，缓慢转身离开了。
随着轻微的关门声，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一时间屋内仅剩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状态在他们的婚姻里是常态。
不知过了多久，钟学琴把目光从谭东身上收回，撑着身体要靠坐在床头。
谭东想搭把手扶一把，被钟学琴摆着手拒了，他只得倾身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女人背后，让她靠的舒服些。
男人这样细心的举动，钟学琴盼了二十年。原来这个男人是可以对着女人体贴的，只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靠着柔软的枕头，钟学琴拍着床沿，示意谭东坐下，男人迟疑一下，应了。
这次真听话啊！钟学琴盯着男人看，突然想笑，结婚的二十年里，她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专门跟她对着干，态度专一且持之以恒。
各种称呼在舌尖打着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唤这个痴痴爱了半辈子的男人，最后还是艰难的说出中年夫妻最平的称呼。最后一次了，是最后这样唤他了。
“老谭，我们结婚二十年了，看似很长，其实我俩真正像夫妻的日子估计连两年都不到。以前啊～我倔的不行，心里想着只要我守好家，打理好公司，你总会看到我的好……”
谭东坐在床沿，双手放在膝盖，听钟学琴回忆往事，他觉得那些事情已经模糊在脑海了，不由得出声阻止“学琴，说点别的好吗？说说其他的……”
钟学琴看着床上被子的图案，没有理会男人的话，自顾自又说了起来“年少时，我总觉得我的家世，长相，能力，性格样样比谭芝敏强，如今再看，这些都好有什么用？最后不都败在自己心盲眼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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