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在茗室外天地为庐,话里机锋时,孟?正在梁王府胡瑶的屋里闲话家常。梁王妃丁宁今天随梁王入宫,去探望操劳的宁王妃范琳琅。家里两座大山不在,胡瑶心里无形地松快,便做主留孟?用饭。
前几回见面,因着孟?要奶孩子,总也不能久留。胡瑶听她一口应下,还有些稀奇。
孟?撅噘嘴,还是闺阁里姑娘家似的,小嘴儿嘟哝。
“老话里说,说嘴打嘴,真真儿不是诓人的。”眼波扫过房里荼白红绡,皆是云英未嫁。孟?自己面皮也薄,不好把身上的事说与众人听,便挨着胡瑶咬耳朵。“原想着,我自己能喂养,送走两个奶娘也不打紧。谁知道自从她们两个走后,我只喂了两三日便……便不出了……”
胡瑶把耳朵凑过去,听她小声抱怨。她生于高门,看惯尊卑贵贱繁花簇锦,孟?仿佛是她人生里一汩清流,每每带给她新奇。譬如孟?主张亲自哺喂臻儿,这在国公府哪一房都是没有的事。胡瑶闲时也看些医术,也只是粗通,只晓得但凡有骤变,必有出因。
“可叫太医瞧过?”
孟?嘴角耷拉着,低落地拨弄腰间禁步上的胡珠串儿。她坚持自己喂养,一来为孩子好,再有也怕孩子更亲近奶娘。这些日子凭她多少汤水灌下去,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有时候抱着臻儿,孩子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直叫她鼻头发酸。
“徐姑姑给瞧了。说是各人体质不一,有的人生了也不下,有的人三五岁上还能有……”
胡瑶也没有经验,她的孩子还待在肚子里呢!何况梁王府断不容她亲自哺喂的。她牵了孟?手,只有劝慰:
“咱们这样的人家,总归不能亏待了孩子。你放宽心,孩子养在你自己屋里,还怕她不与你亲近嘛?”
其实,她羡慕孟?得了女儿,这便养在自己跟前也不打眼。可她的孩子将来还不知哪里着落……祖母寻人给她摸过脉,大夫断言是男胎。她私心里想争一回,只要她细心运筹,未必没有可能。可听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更倾向把孩子记在王妃名下,换一个嫡子的名分。
“那不一样。”孟?拉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胡瑶怀的是双胎,进了五个月后长势喜人,眼瞧着比她临盆那会儿不差什么。“乳母的出身大多贫困,为着家计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孩儿,投身礼仪府后才有专人调理起来。我无病无灾的,打小父母精细养着,不比她们强吗?孩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血脉相通,我给的自然比外头寻来的更好。”
她的强词夺理乍听之下也有几分道理,胡瑶点头笑了笑。嫁为人妇的孟?还和从前一个样儿,喜怒哀乐都放在面上,叫人一目了然。孟?秉性直率,是她的可贵之处,靖王能护住她的单纯更显得可贵。
“是呀,十月怀胎,女人用自己的精血供养着,都刻在骨子里呢。”说着,她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软,扶着隆起的肚子。“一朝临盆更是鬼门关上挣命的事,可想着自己的孩子,再疼也能挺过去。”
孟?细细打了个颤。她骨架子小,生臻儿时可不是吃了苦头去,同她一天的苏侧妃就比她顺当,比她晚发动,皇长孙却在夜里就落草。想当初,她生生熬到天明。
“我不吓唬你,生的时候真是疼。转天见着孩子,小小的一个软绵绵靠在我心口,我才觉着不白折腾,便是再疼也值得。”如今想起来,她还有后怕。“好在你是双胎,孩子的个儿小一些,也少受些罪。”
胡瑶虽然没有经历,可对孩子的期待已然凌驾一切。她的怀相不稳,一路磕磕绊绊地保下来,每日感受小生命在腹中慢慢成长,那是自己的一部分,早就不可分割。
“我如今只盼着早早与他们见面,吃些苦也不算什么。”
将心比心,孟?感同身受地直点头。胡瑶临盆在即,她也怕吓着她,便岔开了仍旧拿臻儿说话,得意洋洋地翘起嘴角。
“明礼说了,要是臻儿与我不贴心,他就打她的小屁股。”
胡瑶顿时失笑,伸手去捏她促狭的笑靥。她不止一回听孟?念靖王的表字,可以想见二人私下里何等亲昵。再看自己与梁王,便连相敬如宾的场面功夫都少有……祖母的盘算早已落空,只苦了她一个在此间煎熬。
孟?察觉到她清浅笑颜里暗藏的落寞,还以为刚才的话吓着她,便只挑着孩子的趣事来说。临别的时候,孟?挽着她承诺说,等夏天胡瑶临盆时,她一定赶过来陪护。
三月在满城流言蜚语纷纷穰穰里飞快地流逝,抬眸眺望处,枝头黄白槐花成串盛放。明媚骄阳挂在中天,空气里最后一丝薄寒也被驱散去。李王妃的病也随着变暖的天候缓和下来。
王府添了小郡主,无形里热闹起来。李岑安也稀罕这唯一的孩子,可她总病着,靖王嘱咐不让孟?把孩子抱来东苑,怕给孩子过了病气。靖王把说辞想得严实,她不能违逆,否则外头人也要说她不贤惠。可如今她身上大安,靖王的话也不能再挟制她。
这一日非年非节,可巧城郊庄子上送进来时下的新鲜果蔬,李岑安做主把人都请来东院吃酒席,又传来府戏添乐。她如今摸出门道来,不先去前头请示靖王,而把孟?推出去,果然靖王就答应了。定下的日子恰是靖王休沐在家之时,李岑安更大方地把尹氏、卢氏都叫来。左右有孟?在,还在乎多一两个不得宠的侍妾嘛?
上元那夜
零七二、惊喜与怀喜[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