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想给他实现愿望了，我后悔了，我觉得无趣，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拔掉，可以吗？”鲛花语速越来越快，音量也越来越大，像是跟她吵架一般，又像是在迫切的反驳着什么。
时榆怔住了。
她以前觉得，鲛花这种生物特别像夏天的蝉。
在黑暗的泥土里蛰伏十年，只为了破土高歌几天。
鲛花这种生物也类似于这样，被种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着主人的死亡，有的运气好一点的，会遇到徐夫人那样的，也许两年就可以变成人，吃掉主人后，实现主人的愿望，就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在世界上生存，获得自由。
如果运气不好呢？也许遇到特别长寿的，修仙之人寿命都很长，他们可能要等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也许更倒霉的，就是等了几千几百年后主人去世时还不是全尸。
那样的一生，也太凄惨了。
诚然时榆不想让他吃掉慕星也，但是鲛花此时的举动，也太奇怪了。
对他们那么重要的事，他居然说放弃就要放弃吗？
“为什么。”时榆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疑惑，“给我个理由，你不是很憧憬变成人吗？为何突然后悔了？还有，慕星也知道吗？”
“后悔了还需要理由吗？”鲛花被她这个问题刺的有些生气，“你们是不是理所应当认为我就该为了人类活着，为了人类的欲望活着？”
“你这话完全强词夺理。”时榆很认真的跟他争论，“我理所应当的不是你为了谁活着，鲛花，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我理所应当的是，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寻死，只要人还有一线生机，对未来抱有期望，就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
时榆说着，又觉得嘴唇有些干，舔了舔唇。
也许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些自杀人的心理了吧。
如果在她自杀的那一天，也有人走向天台，叫住她，挽留她，和她说这番话，该有多好。
高考查分那天，很多人在短视频平台发布视频，恭喜那些考到自己满意分数的人，人们自然而然的忘记了那些，失利的人。
不被关注，不被理解，造就了那次悲剧，无法挽回。
鲛花听了时榆的这段话，停了许久才闷闷的说了一句：“没有原因。”
“每日在这里看你们人类的生活，我觉得你们的生活依然无趣，我并不憧憬未来的生活。”
“我不能选择我的出生，但至少……我可以掌握自己的死亡吧？不然我生活的意义何在？为你们人类的私欲实现愿望吗？”
“私欲？”时榆抓住了关键词，这是鲛花第二次提及人类的欲望了，他似乎很在意这个。
“对，你还不懂吗？自古以来种下鲛花的人，都许下的是杀人的愿望，这难道不是自己的私欲吗？人类都是自私的生物。”
时榆没有反驳：“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自私吗？
也许有自私的人吧，她不可否认也许其他鲛花遇到的宿主许下过杀人一类的愿望，但鲛花的宿主……是慕星也啊。
“慕星也许的也是这个愿望吗？”
提及“慕星也”三个字，鲛花也顺着她的问：“你不是喜欢慕星也吗？就算是为了那小孩，你也应该想杀了我吧。”
“我死了，你应该是最开心的吧，难道你也希望我吃掉慕星也吗？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你别把我的内心想的那么黑暗。”时榆叹了口气，“我是不希望慕星也的结局如此，但我不能干涉他的决定，就算真的要改变，也应该是慕星也自己决定。”
“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
时榆其实对鲛花没什么感情，但是说实话，这毕竟是配了慕星也那么长时间的玩伴，慕星也能给他过生日，不代表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吗？她怎么可以私自把他的朋友……杀死？
“我不理解你们。”鲛花说。
“我也不理解你。”时榆也回了一句。
“我观察了人类那么多年，虽然常年在药材库里呆着，如井底之蛙，但是我有时候真的不理解人类的行为。”
“比如呢？”时榆偏头看他。
“人类的典籍里说，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为什么慕星也的娘亲对他这般，我感受不到他娘亲对他的爱和呵护，感受不到她对孩子的保护。”
这倒是说到时榆心坎上了，她小声道：“我也不理解，但是我想，在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就像人们说的，先有大家，再有小家，先有国后有家，能力越大，自然而言责任越大，总要取舍。”
“那我问你。”鲛花问，“慕星也的娘亲，算自私，还是无私？”
“这个……”时榆思虑了许久，“分情况吧，她反正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是我也不该诋毁她，不能否认，她很伟大。”
和这里的许多女子都不一样，这里的许多女子大多在未来都回归家庭，不问国事，闷在自己的家宅小院，斗来斗去，而慕星也的娘亲又走了另一个极端。
“时榆。”
鲛花破天荒喊了一次她的大名，时榆偏头看他：“怎么了。”
“你也是自私的人。”
时榆蹙了蹙眉，怎么说呢？她算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可以评判吗？
“哪里自私？”
“你说慕星也的娘亲因为为了百姓做事，所以不能评判她自私与否，这个我不否认，但是你不一样，她娘亲是为了大义抛弃慕星也，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时榆眸光闪了闪，她眼睛在夜空中格外的亮，不知道是泪光还是倒映在她眼里的星星。
“你仅仅是为了自己好过一点而选择忘记慕星也，你真的喜欢他吗？”鲛花语调平静，一字一句往时榆心上扎：
“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就是自私，对你来说所有事情，所有人，都是你抛弃慕星也、忘记慕星也的理由。”
第70章 鲛花的死前自诉（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