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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第167章 话长短[1/2页]

笑乱浮沉 栾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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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相邀当日,崔袅袅至都尉府门首,见得分列两行前呼后拥的掌扇与卫士,颇为诧异,李绥绥做人高调,出行却少有铺张,于是登上马车便问:“咱是去娘娘庙,不是远游吧,需得这般隆重?”
      “喏,就差三斤铁链了。”李绥绥抬起细腕,眯眼笑了下。
      “原是驸马紧张重视,既如此,他怎得不陪?”
      他不来正合她意,李绥绥口是心非道:“哪得空。”
      崔袅袅心中了然,凑近调侃:“瞧你一脸不开心,竟是在抱怨驸马不得空?”
      “自然不是。”
      “你这肚子如今月份大,天没亮我大哥就来催,千叮万嘱要我好生照顾你,话痨子一开口,令人食不下咽啊……”崔袅袅自案上取来枣糕,支着下巴慢慢咬,突地意味深长一笑,“他都如此,秦恪可想而知。”
      车驾驱动轻晃,李绥绥合眼未接话。
      思及崔子懿的再三叮咛,崔袅袅难得慷慨替驸马说篇漂亮话:“我听大哥说,秦恪少时,由莱国公把手教习剑术,本想培养个武将出来,可惜一番苦心付诸东流,他要经商,他那舅舅亦是巴心巴肝给他铺路搭桥,这些事,生为人父的秦相可没替他操持过,是以秦恪与江家感情深,如今江家有丧,莱国公夫人痛了心肝又一病不起,他这些日子在江家忙前跑后,夜半还将大哥拉去喝酒,想来心里滋味百端,你也别怨他没陪着你。”
      沉默少倾,李绥绥“嗯”了一声:“他难以释怀,人之常情。”
      劝人非崔袅袅强项,意思传达即可,两人许久未见,她可攒足半箩筐话要讲,见人神思不属,于是压着声迫不及待将话题猛转:“景泽道的事,你可有耳闻?”
      果见李绥绥掀开眼皮,眸中稍染兴致:“说说看。”
      崔袅袅赶紧坐直身板敞开话匣子,青口白舌也没个忌讳,从景泽道挖出石碑,再到京都舆论风向,事无巨细扒拉一路。
      “大家私下里都说,沿府民河本已开设运河三条,取水、漕运绰绰有余,景泽道委实多余累赘,所以老天爷才降下神谕,警示此行不可为,若一意孤行,便会应下碑文所指,两岸夹处潜龙出,那潜龙……”
      讲到敏感处,她话音略顿,李绥绥淡淡补充道:“是想说,开凿景泽道仅为私欲,又劳民伤财,官家执意而为便是昏聩,至天怒人怨时,他便该让位了,对么?”
      崔袅袅陡然猛咳一声,赶紧说:“反正众口纷纭、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这不江家那位出事,便又生臆测,说当初是他瞒报并毁去石碑的,因不敬神灵,而况受天谴。”
      若真有天谴,首当其冲也是装神弄鬼的策划者,李绥绥不信神鬼,却经崔袅袅的话想起前日口业,霎时对这些推诿赛责的事索然。到了娘娘庙,在菩萨面前诚心诚意强调了数遍“有口无心,百无禁忌”,这才稍安。
      时辰尚早,参拜既毕,庙中僧尼尚在诵经,香客零散,两人又去往配殿求来泥娃娃,便在林荫下随意走动。
      崔袅袅很快续上话题,说前日太子在福宁殿外稀里糊涂跪了整夜,至昏厥,官家也未与之一见。隔天便由司天监报,说有星孛侵紫微,枭祸为警,恐凶灾饥馑将至,故令太子前往太庙,勤行祈福,普扫不祥,以佑安国康民……
      她挽着李绥绥手臂小声问:“?G,你不觉得,官家是因深信潜龙冲父之说,才将太子打发出京去么?”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李绥绥反应不大,仅评:“官家仁慈。”
      “听说,莱国公曾在御前为子抱屈,泪洒当场,官家?攘钛喜椋??啡匆运咎旒嘁痪洹?苫鑫???什萁岚浮??夤?烂惶只夭凰担?贡荒?父鎏烨醋镉。??叶喔叩鞯拿诺冢?饣亓?ナ露疾桓颐鞣ⅲ?闭媸恰??怖斫饽慵夷俏荒咽突场??
      崔袅袅直摇头,心中暗叹:官家是仁慈,却是对自家儿子,毕竟他忌惮“潜龙冲父”却未将此事搁台面说,江家扛住这口黑锅,那是再不情愿亦要扛得扎扎实实。
      李绥绥回道:“江家可无善茬。”
      “谁说不是呢。”崔袅袅眼梢弯出古怪笑意,神秘兮兮道,“就昨儿夜里,观星台突然冒出两头细犬,那家伙体壮如牛犊,凶悍野性,光是龇牙咆哮,便活活将监正及两位少监吓得滚下高阶,好在那踏道旋盘,未一滚到底,不然岂止是残去半条命。”
      这事新鲜,李绥绥站定,讶然道:“哪来的细犬?”
      崔袅袅拍着她手背,眨了下颇有深意的眼:“你忘了,江咏城好养猛兽,年年都组局参观逗弄,莫说细犬,十头八头玄豹江家也牵得出来。”
      细犬名贵难伺候,府上圈不出几亩地让其撒欢,那真会将猎犬养成哈巴狗,李绥绥颔首又问:“查出是江家了?”
      “哪用查?当时莱国公就亲自领人追去,那三位大人摔得重,毫无抵御之力被恶犬摁着咬,莱国公时间掐得好呀,既比守卫先一步,又容人只余一口气,唰唰两剑斩了狗头,可怜那三位在森罗地狱走一遭,又迎满脸满身黑狗血,当场便吓晕厥。”
      崔袅袅讲得来劲,且眉飞色舞促狭道,“不愧是大将军,也不推卸责任,回头便上官家那请罪,言其全府上下忙于丧事,疏于管理,才至畜生饿极出逃。事情原委如何,其实整片朝野都心照不宣,可偏生官家昧着心认下这番说辞,仅命其引以为戒,妥善处置府上其余猛兽,并好生安抚伤者……人吊着半条命没死,左不过就是赔银子的事……这事弄得,又引世人议论,更搞笑的是,还有人大胆断言,是司天监胡言灾祸,适才遭了报应……哈,简直了。”
      李绥绥静静听完,对江家作为不置一词,只问:“那么太子被遣去太庙,无人为他求情?”
      “官家意决,又称病不朝,台谏便是吵掀顶又有何用。”崔袅袅想了想,压着声朝李绥绥试探性猜测一句,“大抵送走‘潜龙,官家的病很快就好了吧。”
      “袅袅当真是通透人儿。”此话不假,连崔袅袅都品出太子处境尴尬,那么朝中怕是战况激烈,李绥绥笑意晏晏,眸色却渐深,“从前只见你念酒念色,原来还心系朝政?”
      崔袅袅挺着胸脯先是一阵得意,而后便坦诚交代道:“都从父兄处偷听来的,你还不知吧,我大哥晋升了……”
      原来这短一年里,崔子懿青云直上连越三级,其父舍官铺路功不可没,自然也不乏蓟无雍过蒙拔擢。
      闻及崔子懿在工部任职侍郎,并随同颜崇山接管景泽道时,李绥绥不禁纳闷,他一介翰林,如何突然调往工部,且如鱼得水。
      细问之下,崔袅袅几番踟躇,甫赧然支吾道:“说来话长,去年阿爹不是相亲么……嗯,要说缘分也是上天冥冥中注定,当年阿爹得中探花时,那位、那位婶婶,也在榜下捉婿行列,对阿爹才华颇为心慕,不过这事仅止于此,阿爹当时都不知有这号人……再后来么,两人各自婚嫁,婶婶五年无所出,后遍访名医,知她体质受孕渺茫,她既不愿耽误婆家传宗接代,又不愿与妾同檐,便和离相辞……”
      许是惺惺相惜,崔袅袅言至此叹出一口长气,遂道:“婶婶姓颜,颜大人的堂妹。”
      李绥绥了然颔首:“原来如此。”
      “你、你别多心。”崔袅袅面颊微烫,忙不迭舞着手加以解释,“你知道我大哥老实良善,那官升得快也不是好事,他心里惶恐,去了工部愈发勤勉刻苦,还,还瘦了不少呢……”
      对李绥绥而言,崔子懿因何高升并不重要,当初为打击秦仕廉,揭开私生子丑闻让崔家沦为京都笑柄,她一直对无辜的崔家兄妹心存亏欠,此时便转了话题:“你阿爹老来有伴,你哥哥在朝中也有照应,挺好的,你也该找个好儿郎……”
      “哎呀,你又来了!”成日饱受催婚大论洗耳的崔袅袅,听个前调便撒腿而去。
      李绥绥落在后方,瞧着一身暗红花纱似二八少女的崔大娘子,她的张扬热辣,分明与这方静穆格格不入,却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李绥绥弯着眼睛笑,丰长的睫毛难掩羡慕。
      在前方夹道生着一对古龄龙凤槐,相依相偎朝天窜,满枝槐花锦缎,红白浓荫如盖,熹微晨光只能丝缕穿越,是以此处颇显幽暗阴凉,风过,李绥绥便是一个寒噤,正想叫回崔袅袅,前方的人却突然停住,紧跟着,自尽头有几人拾阶而上。
      恰有一抹光线洒于为首男女,华服锦衣、郎才女姿,端端是一双两好的金童女玉。
      竟是蓟无忧与司徒四娘子。
      李绥绥上回见这二人同路,还是四娘子在河畔大胆示爱时,而今她乌发高绾得偿所愿,落落大方之余,眉宇却晕着一抹怅然,此时,四娘子视线微侧,温柔顾视身边男子,善意试探着:“倘若真不舒服,那你便在马车上等我吧,不用勉强。”
      蓟无忧抿唇垂目,百无聊赖敲着手中玉扇,闻言便回:“行,你去罢,我就这等。”
      这借坡下驴下得何其干脆,司徒四娘子唇畔微不可查叹下失望,终是咬唇,未再多言勉强。
      相遇不逢时,李绥绥有意回避,然崔袅袅已招呼出口:“真是巧了,二位,求子来的?”
      这一嗓快活热络,迅速引住心思各异的几人目光。
      蓟无忧看到露出整齐齿列冲他们挥手的崔袅袅,自然而然就看到后方的李绥绥,隔着尽数飘摇的红锻,那画面梦幻得失真,他本能该喜出望外,而目中燃起的星辉却转瞬烬灭,只一动不动,僵如石像。
      李绥绥薄唇紧抿,倒不是尴尬,蓟无忧虽终日不务正业,却凭俊俏的无辜脸难惹人厌,而今,招人亲近的稚嫩饱满的脸蛋,打眼可见的消瘦,病气几乎透骨而出,她不禁猜测,是因那日水雀公报私恨下猛药,而伤元气,正恼水雀没分寸,蓟无忧已率先移开目光,并一把捉住四娘子的袖口蹬蹬迈往庙堂。
      “喂!喂?”
      崔袅袅差点怀疑蓟无忧突患眼疾,见人扬长而去,跳脚又喊,“你跑什么跑!我是洪水猛兽么!哈,你真是……”
      蓟无忧的疏离反让李绥绥松了一口气,她喊住崔袅袅,慢腾腾往阶下走:“菩萨拜完了,去街市转转吧。”
      “?G,不是,起码的礼貌呢!”崔袅袅犹不甘心,牢骚几句,末了,又盯着李绥绥毫不委婉道,“他是看见你了对吧,这态度莫不是怨怼上了?你也是,明知他心思,何必亲自促成这门亲……你这媒人做得吃力不讨好……”
      “有理。”李绥绥深以为然,接着道,“换做给你保媒,想来你阿爹大哥还会封份厚礼登门感谢。”
      崔袅袅猛然合上嘴,可李绥绥并未就此作罢,且逐字咬重:“要说门当户对,那新任御史游山什如何?此人年轻位重,人品俱佳,他早年丧妻,你也……”
      “不要不要!”崔袅袅杏眼大瞪果断拒绝,“我听大哥说,那位古板至极,执拗得很!我与他三观不同六路不合!”
      李绥绥心不在肝上“哦”了一声:“古板有古板的好,恰于你脾性互补,日子一长,你这嘴大抵就知收敛了。”
      “互补?怕是吵架都吵不到一个点上……”崔袅袅干笑几声,遂瞟了眼李绥绥,故意促狭轻叹,“过日子,还得是你与秦恪啊……”
      李绥绥浅笑回视,不置褒贬。崔袅袅于是壮了胆儿,笑嘻嘻补充:“烈火轰雷,脾性契合,你俩便是再热热闹闹吵三年,他瞧你,也是满眼新鲜。”
      “原来你稀罕这么个热闹?”李绥绥作古正经道,“这有何难,挑唇料嘴你怕不是台谏对手,别说三年,十年八年,他的回击,也叫你闻之新颖,听之不倦……”
      “他、他都三十五了,你别瞎点鸳鸯谱!”崔袅袅顷刻败下阵脚,忍不住又抱怨道,“你年纪小小,怎同那蓟丞相一般,生了颗三姑六婆的心!”
      闻她将千年狐狸与三姑六婆归为一类,李绥绥一秒破功,噗哈哈笑出声来。
      当初蓟二被释筋散坑得哭天抢地,献药的崔袅袅没被蓟无雍正面骂荒唐,她爹却捱了满脑唾沫星,并相当重视其提出的找个好归宿收心之意见,而后,崔袅袅乐活生涯告终,日日同相亲负隅顽抗。
      是以,现在提起蓟无雍,她的满腹积怨立时揭竿而起:“狗拿耗子,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他怎得不先将自己弄明白!诶,就前些日子,人家广平侯意将嫡女许他续弦,莫说一品千户侯权豪势要,门户当对!遑论那小娘子才及笄,当闺女都行的岁数,哪里委屈他了?偏他还不乐意,做鸳鸯本两厢情愿,不乐意也就罢,那回绝就完事呗,可你知他如何?”
      她一口连珠炮,气都不带喘,无需李绥绥接话,自各儿愤愤又道:“他也是邪门!自个儿不要,肥水也不落外人田,竟不尴不尬将侯府千金说给云麾将军当媳妇儿!”
      “云麾将军?蓟无雍麾下的副将……常戢?”李绥绥不禁莞尔,“哈,倒也年轻忠勇,前途无量,广平侯不亏!”
      崔袅袅唇角一歪,不敢苟同:“不亏?心心念念的乘龙快婿,从正一品掉到从三品,这天壤落差,广平侯上哪找补……”
      崔袅袅鬼精得很,就这么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李绥绥得趣蓟无雍被埋汰,倒也眼开眉展再未提游山什。
      彼时,朝阳已镀亮各大商肆的招子,她们所处的街衢热闹喧腾。
      说笑间,一道尖利叫嚷跳脱早市的百端嘈杂递来:“什么你们家的,那是汤家祖地!我凭什么要去衙门,我不去,你们这些人不讲理……”
      声音醒耳,崔袅袅止了话头,同李绥绥齐齐循声后望。
      几丈远的路口将将步出一列衙役,方才叫唤的妇人正被他们推搡前行,同被押解的还有一男子,他则老实安静,且还以袖掩脸,状极蒙羞。
      此二位,正是汤家夫妇,汤仁呈及邱氏。
      邱氏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声大气武,早已招来不少路人抻着脖子探究竟。
      队伍随侧,还紧着一名披麻戴孝的青年男子,模样白瘦羸弱,眼眶红肿饱充悲切,正愤懑不已与邱氏相辩:“舌头是肉长得,事实是铁打的,到底谁不讲理,还望在场诸位评上一评!”
      他拱手一揖,遂向众人尽情倾诉道:“在下牛瓦沟吕温书!去年因父亲咳疾病重,我们父子滞在范阳未能归家,也不知哪个王八羔子谣传我们欠债投河,这汤姓人家便没皮没脸打上我家山地的主意,伐树卖地这些偷鸡盗狗的勾当也就罢,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竟还将山中翁瓮的坟也平了!简直是欺人太甚!父亲身体本见好转,回来得知此事,生生又被气倒……”
      说道此处,吕温书哽咽难忍:“父亲执意上汤家问个清楚……可这汤家人,一听姓吕,当即心虚将我们朝外赶……”
      众人闻之哗然,而邱氏气得胸膛起伏如海潮,哪容他一人将理揽全,频频尖声插言:“水退石头在,好人说不坏!你上乡邻那打听打听,谁不知我们在南雀庵有块地,岂由你凭空臆造泼脏水!何况谁心虚了,生人闯门我们自然要赶……再说了,你明知他有病,不在家好生养着,出什么门?这一口气没上来死大街,怎能赖我们?难不成街上死条猫儿狗儿,我们汤家都得捡去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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