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尽,孟夏携雷雨而来。
吴中频发水涝,形势不容乐观;与北狄交涉的使臣更是碰了几鼻子灰,最后一次,狄族闻吴中灾情,乘间作祸再扣来使,是以,又引发一次不大不小的骚乱。
北疆情报、吴中汛情接替递送,一封紧似一封,弹劾秦仕廉的章疏暂消停,为太子求情的文书却每日不落,同一个“为国分忧”的托词,又想趁热打铁捞回太子。
官家焦头烂额之下,并没忘那句“新雷一声,风雨八方”的箴言,而眼下,风雨八方当真应验,他大动肝火扫龙案,急痛攻心又气倒于榻,十四皇子便继续留在福宁宫,代为批阅章疏。
李绥绥担心土崩鱼烂,便听从蓟无雍建议遵养待时,如此心劲一松,铁打的身板也大病一场。
大夫称是产后体虚、思虑过甚所致,需补需静,秦恪听罢便要甩袖出门。
他暴揍秦楷的事,李绥绥先前听得些风声,后来找苍梧问话,傻大个不敢捅事,认下事实却没透露关键,但她自秦恪举动猜到刺杀原委,恐怕是秦楷被山地案拂怒颜面,而还以的颜色。秦恪顾念兄弟情谊讳谈此事,她亦默契没问,毕竟转祸为福,她母子二人健在。
此时见他浑不吝的模样,大约又要找秦楷撒气,那人伤得下不了床,岂会没防备,李绥绥喊了两声没留住人,便昏头胀脑翻下榻去拦,终是脚脖子发软,只闻“咚”地一声,连同秦恪的心肝脾肺一块摔在地上。
将人抱起时,秦恪脑子里已绷断弦,张了张口,雷霆之怒没冲李绥绥发出来,便又转顾白脸怯懦的婢子们,李绥绥却轻描淡写道:“身子虚那是给饿的,不成啊,还得吃肉,镇日无盐无油无硬食,捆鸡的力都没啦。”
秦恪脑子里七荤八素,不晓得她哪来这么多新鲜说辞,将她放回榻中,见她兀自揉膝,遂查看没见青淤,仍不敢怠慢又替她揉捏起来。
李绥绥孕中多番波折,全仰仗汤剂药膳稳胎,药膳再好亦久吃生腻,思及此,秦恪无奈问:“那你想吃什么?”
“挂炉山鸡、炙羊肩,还有葱泼兔,鱼?也好久未吃……”
李绥绥也不客气,不疾不徐开菜单,陈大夫医者仁心,听罢两句,毅然劝诫道:“公主可兴不得重盐重口,原本生产时就硬靠猛药和深度行针,太过不及,已是劳伤气血,四体虚翕……”
“……”李绥绥止言瞪他,到底公主有公主的矜持,没与大夫骄恣挑食毛病,只苦大仇深转顾秦恪,后者微俯身,与她耳语:“是陈大夫不让吃的……”
岂容他一退六二五,李绥绥低声回:“你方才不是要出去么,给悄悄捎带点……”
“去哪?”秦恪迅速否认,“我是去膳房瞧伙食,陈大夫说,少吃多餐,你一日得吃够七顿……”
李绥绥挑起眉毛表不满,即又轻声嘀咕道:“那好,本是同林鸟,我有几杯羹皆分你一半,咱俩感情不见外。”
秦恪轻咳忍笑:“只闻八珍玉食邀郎餐,哪有与人分月子汤的。”
“有没有可能,我只有月子汤?”
李绥绥一字一顿怼回去,并以眼神暗示他让陈大夫闭嘴,陈大夫假装没看见两尊大佛交头接耳,自顾口若悬河讲到“目下脾胃虚,还得性温汤食最佳”,但见秦恪目光投来,摆手欲言,他话头略顿,和言相问:“是哪句不能理解?我可详说。”
秦恪闻言失笑,李绥绥撇嘴,他便收敛笑意,佯作一派正经道:“陈大夫所言极是,坐月便该有坐月的规矩,注意事项劳烦你仔细与公主多讲几遍,我……书房里堆了好些账册,得先去处理了。”
李绥绥眨巴眼,眸中具是尖刀子,他说句爱莫能助也罢,临阵反水算啥?
秦恪也不全是藉看账册遁辞,他近些年鲜有离京,外地生意多由大小掌柜助理,他至多勤于翻账本,称不上什么一馈十起,疲于奔走。但就这几日,来往府中的管事账房络绎不绝,最初,他频繁来回书房与亦澄阁,后来不得不出门应酬,又怕李绥绥不老实,旁人奈何不得,便请江二夫人白日来坐镇。
尽管秦小子“其貌不扬”,抱上孙儿的江二夫人亦爱来不忍释,这份天伦自不拒绝。
是以,李绥绥这月子堪比坐牢,心中挂着一堆糟心事,卧不安席、食不甘味,老实两日便溜去园中疏散筋骨透透气,顺带打探个把消息,还没品出外头空气几经香甜,便被江二夫人撞个正着。
江二夫人手扬纨扇,远远便喊:“这外头有风,公主出来作甚?抹额呢?还穿这么少,快快些进屋……”
李绥绥悻悻然,举目望去,见其身侧伴一红衫妙龄姑娘,姑娘桃花玉面颇是眼熟,直至二人拐过山石,她甫想起姑娘名字——上官雩。
未容李绥绥道声稀客,江二夫人疾步近前,握住公主小臂便往屋里带,且严正申明道:“三哥儿千叮咛万嘱咐,公主伤了元气,不能下床走动,你这样出来受风,若是着凉落下病根,三哥儿可不得怨我。”
“没那么严重,我就是骨头都躺酥了,才……”李绥绥轻轻挣开,万没想到江二夫人眼里诡异地氤氲起一点水泽。
她一怔,不知如何就惹人红眼,但思及遇刺那日,江二夫人与曹荀月撕破脸闹僵,行为立场虽不为她,至少也为秦小子,这份护犊之情李绥绥替秦小子承了,人敬一尺还一丈,于是闭嘴妥协,立刻回寝上榻。
江二夫人并未因她的识时务而罢休,吩咐来坐凳,于近前继续道:“公主与三哥儿是夫妻,偶尔也该为他着想对不对?那孩子,从小到大何曾顶撞过父亲受过家法,又何曾出手伤过兄长,有史初次皆为你,那日在家中,你是没瞧见他要杀人放火的模样……原本多乖顺的孩子,怎就……”
“乖顺”二字,李绥绥不敢苟同,但江二夫人讲道此处声渐哽咽,显然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只好装聋作哑,拿起枕边书翻看。
江二夫人引帕拭去眼角薄泪,心绪稍加平复又言:“亦不是我怪你,既然有了孩子,日子也别再稀里糊涂地过,坐月还朝外跑多不合规矩,公主也别嫌我唠叨,我就是想着家宅安宁,三哥儿在外忙事也不至于割肚牵肠的……”
见李绥绥一径沉默,自觉对牛弹琴的江二夫人深感失望,一声长叹百转千回,上官雩轻揉她肩背,宽慰道:“三哥哥最是孝顺姨母,若是让他撞见你伤心,非要心疼坏的,可莫要再叹气了。”
“他若晓得心疼我,当初就不会……”江二夫人的话止于此,惹人遐想却并未往下说,只深意看了李绥绥一眼,怅然道,“也罢也罢,说多了招人嫌……”
任凭如何敲打暗示也未引起公主的反应,她依旧面无涟漪,盯着书瞧。
江二夫人自说自话没意思,旋即拍了拍肩上的柔荑,轻哂:“为人母,莫不指望孩子身边能有个实心实意的人相照,不然,你以为你三哥哥那么大的人了,我爱去操那空心么。”
上官雩笑道:“谁说不是,姨母可不晓得,当初阿娘替大哥挑媳妇,提早个六、七年便着意留心,家事知根知底是其次,重要是本人德行操守,需得深入观察,路遥知马力嘛。”
“那倒是,你阿娘慧眼识珠,自个儿嫁得好,又儿女双全,连孙儿都添了三个……”子孙满堂原本对江二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与曹荀月盲目攀比多年,心结便成了终极梦想,提起这事,她忍不住问李绥绥:“公主这胎凶险,我听三哥儿的意思,以后没打算再生了?”
前来奉茶的青萝闻言蹙然不乐,立马插言道:“二夫人问这话是不是早了些,殿下还在月内呢。”
江二夫人道:“我亦心疼公主千金躯,怀孕生产的苦楚自可由别人分担,这也是从前公主自己说的,广撒网,多敛鱼,要为三哥儿多添些胖小子……”
“二夫人!”青萝霎时气红脸,还未及出言顶撞,忽被一道响亮笑语打断。
“胖小子在哪呢?快快快,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看绥绥的胖小子啦,在哪儿呢?”声音停在寝门口,即有婢子入内欲通传,江二夫人先于开口斥道:“谁人大呼小叫,直呼公主名讳,也没个规矩。”
李绥绥笑道:“崔大娘子不必见外,进来吧。”
来者果然是崔袅袅,她捎来一堆礼物与李绥绥道喜,又转向江二夫人恭敬道:“原来江二夫人也在,见过江二夫人,恭喜江二夫人,您也是来看胖小子的?”
江二夫人素来不喜崔袅袅,嫌其轻浮没规矩,暗唾物以类聚,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外人面又不好再提点李绥绥,敷衍两句便去西厢看秦小子。
崔袅袅便乐得惬意,往榻沿一坐握住李绥绥的手,好一通嘘寒问暖,又说:“雪眉姐姐也念着你,不过她害喜害得厉害,说精神点再来瞧你。”
“又有身孕了?三孩儿了吧,真乃女中豪杰。”想想姚陈氏已三十有六,竟还要生,李绥绥颇鄙夷自己身板不扛躁。
崔袅袅点点头,接着低声道:“这当头,你那婆母怎忍心说风凉话?我听说你早产时都快吓死了,大哥怕打搅你休养拦着不让来,这不,他一出远门,我立刻赶来看你了……”
“嗯?你大哥去哪了?”
“吴中啊,他走马工部后,心中惶惶,常言自己是南郭先生,所以主动请缨去赈灾务实啦,?G,后面还得治理河防,我瞧着一年半载回不来喽……”
“这是好事。”李绥绥加以肯定,又询问起吴中形势,甫知,秦楷竟也自请同赴灾区,后者的情况不同,更像是去避祸,毕竟公主遇刺的事还没交代。
另一方面,要济世救民,不但要出人出力,银粮还得跟上,其中朝廷财政拨款与官员大商募捐各占五成,数目太大,自然有人哭穷称俸禄只管温饱,面临此问题,秦仕廉站出来牵头响应号召,火速筹银五百万,并督促落实下属善捐情况。
他的慷慨务实,带动了捐款项目顺利进行,既解急又替官家撑足面子,龙心甚慰下,也没谁脑子冒泡去质疑善款来源。
“真行,父子齐上阵,一大家子出钱出力的忠义,也是……好事。”那么大笔银子,想必又是秦恪在替父消灾,习以为常的事,李绥绥依旧不快活,只好自嘲般笑笑。
她还欲问北疆形势,青萝气冲冲跑回寝阁,跺脚讥诮道:“我就知道是黄鼠狼进宅!”
崔袅袅“啊”了一声:“我、我咋啦?”
“哎呀,没说崔大娘子。”青萝急急摆手,神色激动解释道,“我方才跟去西厢,听见二夫人说什么‘正因为姨母是他人妾,怎舍得让你步后尘又说‘你可别头脑发昏,姨母晓得你和三哥儿青梅竹马,感情不一般,做妾太委屈你了,?G,二夫人说话可真有意思,她侄女委屈,殿下就不委屈?那痴心妄想的小蹄子居然说,她对姑爷心意从未变过,呕呕呕,恶心死我了!”
崔袅袅霍然起身,奇道:“谁谁谁?你姑爷的青梅竹马?”
青萝再度佯呕,阴阳怪气道:“谁知道,没见过这号人,简直莫名其妙,殿下还在坐月,这些人不是存心来添堵么!”
崔袅袅扬眉问李绥绥:“谁啊?怎么回事?”
李绥绥卷着书角,似笑非笑道:“秦恪表妹,以前……没准差点亲上加亲。”
“还真有事?”崔袅袅闻之瞠目,见李绥绥表情淡然,猜想也是个没分量的小角色,于是又安心坐回,不屑道,“小妮子别咋呼,谁在绥绥月内提纳妾,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真当公主好欺负呢。”
李绥绥目带戏谑,认同般复述道:“是啊,真当公主好欺负呢。”
崔袅袅不解:“你还真不以为然?方才她们在此一唱一和,你一嘴没还,咋地,生个孩子脾气都变好了?”
李绥绥懒洋洋道:“我脾气一直很好,再说,嘴里淡出鸟来,哪有功夫还嘴。”
闻她爆粗口,崔袅袅霎时又抚掌大笑,且表示理解:“是,坐月门清汤寡水极磨人,我嫂嫂也这样,大哥那人管天管地管吃喝,嫂嫂嘴馋时,也常托我买她爱吃的小食,瞧,我这为人鞍前马后的命,哪能忘了你,特意跑了几家店呢,豫章楼的盘兔、睢园的煎鹌子、还有丹阙楼的炒蟹……”
她一面说,一面自礼物中捧出夹带的食盒搁桌上,李绥绥光听菜名仿佛已不药而愈,立刻趿着鞋子凑过去。
话锋转太快,青萝还未至愤懑中回神,一时懵懵的忘提医嘱。
可别说大快朵颐,擦手的食巾李绥绥还未放下,便闻秦恪的声音如晴天霹雳突降:“怎的还兴偷吃!”
李绥绥闻风色变,耷拉个眼皮瞧去,秦恪回瞪她一眼,阔步上前将食物往食盒装。
“你好歹留点……”肚里只剩闹心的李绥绥忙拽他衣角。
秦恪没搭理她,三下五除二收拾个精光,食盒“哐当”一扣,李绥绥小脸垮了,崔袅袅颇无语,还想替其捞回点,结果秦恪径直将食盒塞她怀里,犹庄容正色道:“大夫说了,她在吃药,脾胃又虚,要戒辛戒油!崔大娘子跟着胡闹,莫非想让她坐双月子?”
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严肃已极,崔袅袅掂量自个儿干不过他一根手指,于是装模作样也肃了神色:“驸马所言极是,怪我,都怪我太心疼她,双月子就不必了,这我拿走,你当我没来过……我、我还要陪婶婶听禅……告辞告辞,下回再来……”
崔袅袅怂得顾不上李绥绥,抱起食盒小跑溜走,秦恪准备借题发挥再教育李绥绥两句,后者早心如死灰将自己塞回被窝,且面无表情捂了耳朵,显然嫌他嘴勤。
“你还生气?”秦恪又气又笑,弯腰推她肩头,她不搭腔,他便探手入被寻住那截堪堪风流的腰肢掐揉,李绥绥哆嗦了下,紧蹙的眉头因他使坏而舒展,又痒得香腮一瞬粉腻,忙一手护腰一手撇他:“你别……不吃就不吃……哎呀,你快住手罢……”
一腔咿唔求饶混着细碎银铃漏出檀唇,煞是动听。
这不比讲道理奏效?秦恪得了趣,索性撩开锦被,双手齐上阵,作弄得欲罢不能。
见二人嬉闹,青萝心中不忿一扫而空,遂回避至珠帘后捂嘴偷乐。
李绥绥被欺负来身躯颤颤缩成一团,亦躲不开他的手,只难耐地轻呼:“莫要闹……别挠了……”
秦恪却不依不饶,掐住她腰肢半提半抱往自己身上拖。
李绥绥终是狼狈得“嘶”了一声,没好气叫道:“疼!我的腰!”
秦恪赶紧停下动作,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心跳如疾雨,裤子却快着火,一时汗颜都老夫老妻,竟中邪似的,被她两嗓千娇百媚酥得爱欲满身,他兀自闷了两秒,才站直整理衣袍,接着说:“我今夜约了人谈生意,专程回来看你一眼的。李绥绥你好好的啊,忌口几日,别再偷吃,听话……”
青萝闻言,掩不住得意,赶紧强调:“姑爷忙里偷闲,就为看殿下一眼,这便是本子上说得伉俪情深,无声胜有声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恪瞥了她一眼,想起什么,又淡淡揶揄,“打声招呼,省得被人说没良心,在外逍遥快活夜不着家。”
贬损之词皆出青萝之口,她顿时羞红脸,连打哈哈称不敢。
秦恪心情不错,未追究她背地鄙诮之责,且新鲜狗嘴里能吐出“伉俪情深”之词,十分有滋味打算将新鲜延续,于是临走还掰过李绥绥脑袋亲上两口,嘴里说应酬完了早些回来,结果征逐酒食至二更。
彼时,李绥绥睡意正浓,被他强行捏肩摇醒,屋内未掌灯,惺忪睡眼所见如雾里看花,只瞧得那道模糊又熟悉的轮廓,便又合上,含糊应了声:“回来了?”
秦恪倾身伏近,澡豆衣香扑鼻来,显然将将沐浴过,滴水的发梢拂在李绥绥面颊,她不胜其烦掖着被角往头上盖,他却耳语带笑引诱道:“新出的芙蓉千层蜜糕,我尝着不错,带了份回来,你起来吃。”
?子香甜没嗅到,他一开口,倒是丝丝酒气难掩,李绥绥蹙眉翻了个身,不悦嘟哝道:“不吃,困着呢,莫扰我。”
他“哦”了一声,当真栽头便睡,未免过分顺从老实,李绥绥静待两息,忽地一瞬清醒,回身摸去,果然他压着的半片枕头已被头发洇湿。
秦恪酒量深,亦不知与谁人痛饮酩酊,醉到沾枕即睡的模样不多见,他倒是酒品好,稍事洗濯才就寝。
李绥绥满目说不清的意味,而后摇头,大发慈悲揽下婢子的活,寻来巾帕替他绞头发。
邸深人静,未防将他折腾醒,她动作格外轻柔,秦恪头发浓密,磨磨唧唧打理小半个时辰,李绥绥的手渐生酸意,颇苦恼这活棘手,但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如此,她又小心翼翼托起他脑袋取出压在枕中的发,不经意碰到他沁凉湿濡的额头,才惊觉异样,遂起身掌灯,这才发现那不是水渍,是涔涔冷汗。
印象中鲜有见他病痛,适才最先想到那些明枪暗箭,她脸色一沉,旋即唤他:“秦恪,哪里受伤了?”
秦恪双目紧闭,未作任何回应。
李绥绥见状,一腔九曲回肠无端无肠可断,遽然慌张地拍向他面颊:“说话,哪疼?”
“嗯?”架不住她手无轻重,熏然间,秦恪喉咙里挤出喑哑疑惑,下意识拂开她的手,又背过身躲清静。
见他迷糊,李绥绥索性揭开被子查看,甫见其手掌紧压胃腑,她立马去掀衣,但他的手僵摁在此,翻扯两下,倒扰得秦恪百不情愿睁眼,讶然问她:“你在干嘛?”
李绥绥吁了口气,瞪眼质问道:“不是去应酬生意么,又上哪打架了?我看看伤哪里了,手拿开……”
秦恪愣了一瞬,霎时低笑两声,慢慢应道:“是应酬,没打架,也没受伤,胃有些不舒服。”
脑门都涨水了,得疼成什么样。李绥绥将信将疑:“那我叫老陈来……”
“不用,老毛病,吃过药了。”他反扣住她的手,问,“你怎么还不睡?”
“怎就老毛病了?”
恍然想起这厮打小酒食地狱,胃怕早蚀穿,李绥绥冷声嗔道,“年纪轻轻你……”
未容她数落,秦恪就着她的手往怀里扯,顺势翻身将她囫囵压入榻中,烈酒浇透的人身躯沉如灌铅,压得李绥绥喉口登时冲出呜咽,即被欺来的唇齿缄封,许是疼痛煎熬,许是醉酒无分寸,亲吻更似咬啮,格外粗鲁。
李绥绥本能挣躲,偏被他紧了力道合身压牢,求不得呼吸,又麻痒难忍,她的唇齿在他咬合中磕绊,低骂吐词不清:“泥土匪么,压死鹅了……唔,骨头……快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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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7 章 第177章 病猫九曲回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