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烬看向天空。
太阳的颜色已经暗了下去,天空上阴云密布,但迟迟不肯下雨。
因为还没人陷入一筹莫展吧。
“是真的!”桑瑾倜偏头对罗先生微笑,“珠城人的特别全在头脑里。只有火山上的珠城能支撑他们的生命,一旦出去,人就会变得虚弱。我们还是很需要这些精气神的,因此,如果裂变时把外面的人留在幻象里,就能够吸取他们的生命。”
她穿着高跟鞋,步子却极快,和罗先生并排行走。
另两人落在后面。
娄思源低头耳语:“像不像水妖。”
唐思烬点头。
听桑瑾倜话里的意思,仿佛珠城里人不是“人”,只是一个容器。头脑在里面交融,从一个转向另一个,像共生又像共享。
“这样一来,我们会死吗?”罗先生迟疑但不失探索精神地问。
“不会,但你的生命也得分点过来了。”
“所有珠城人都会这样?”
“当然,不做白不做呀。”她若无其事,好像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不做白不做”的对象,而是另一个可共谋的人。
“就没有办法让他们——”
“让他们别当农夫怀里的蛇?”桑瑾倜扑哧一声笑了,“好办,跟他们设立个赌局,一了百了。赌局在开始前定好规则,最后无论结局如何,都有严格地遵守之前确立的内容。输了的珠城人不能纠缠旅人,而即使赢了,也只能被带出城门,不能窃取生命。谁也不能卑鄙地伤害谁。”
唐思烬在后面听着,想这回和之前经历呼应的概念是赌局。
循环、电影、赌局。
还有……
“赢了的珠城人就能离开珠城!”罗先生惊叹道。
“理论上是的,不过没人傻到跟我们打赌。”桑瑾倜从手包里抽出一条白花似的手帕,按了按两边额角,“你也不会吧,先生?我们到了。”
面前低矮的建筑,是她将和樊礼赞见面的沙龙。
一行人先后走上台阶。
穿过玄关的时候,有侍者在接电话:“是的,樊先生现在一时半会过不来。”他放下话筒转身,一眼看到他们:“桑小姐?刚刚——”
“我听到了。”桑瑾倜打了个哈欠,“我要葡萄酒,还有我的客房。下雨之前我准备小睡一会儿,谁也别想打扰我,明白了吗?”
侍者记下。
她倒退着转身,裙摆转出一朵红色的花,眼睛勾在罗先生身上:“您一起?”
唐思烬看不见罗先生的表情,但桑瑾倜目光抬起时,在自己脸上也略微一停,和之前触及《预言家》时一样意有所指。那眼神在他四周滑了一下,忽然许多零碎的小事发生:罗先生梦游一样向前,桑瑾倜被淹没在一阵突如其来的人流里,自己手腕上的环状物突然掉在地上,发出轻不可闻的细响。
而就下意识低头看去的瞬间,桑、罗两人全部神奇地消失了。
原地只剩他和娄思源。
手环是从副本初始一直带在身边的道具,唐思烬蹲下去捡,可娄思源速度比他更快:“我来。”
一时他们都伸手去捡那手环,尘灰屑翻卷着轻轻飘起。手环材质比想象得脆弱,呲啦一声后,它被再次从正中撕开,一边抓在一人手上,赫然已经被拆分成了两个相连的小环。
这么一看,它更像手镯了。
到此为止,环状已经经过了两次拆分。
第一次,莫比乌斯环,暗示狭窄的时间回环。
第二次,剪开后的大环,暗示什么,展开的珠城远比之前看到的要复杂吗?
第三次……
唐思烬安静思索,头脑里乍一闪现桑瑾倜离开时的笑,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无力感,好像所有人冥冥间都在被什么所玩弄。这片刻的失神让他松了手,让娄思源趁机抽走了相连的环圈,抖掉上面的尘屑,又给他戴了回去。
唐思烬摸摸手腕,扭头看向窗外,还未下雨。
但天已经阴沉沉的,空气厚重沉闷,连带他也心神不宁。
他慢慢走到窗口,透过玻璃看到下面艳红的石楠,鲜血般沿着墙角流动。一片喧嚣里他辨认出脚步声,娄思源到了他背后,两手隔着他扶住窗栏。
唐思烬被圈在了里面,没什么反应,仍直直看向外。
树上一簇簇手帕似的白花,在风里簌簌地颤动着。
他说:“桑瑾倜……”
“嗯?”
“她之前一直和樊礼赞在一起,她甚至计划好了让他杀她。”
“可抛下他也挺轻易,不是吗?”娄思源在他耳边讲话,声音低低的,一时像唐思烬自己的声音:“我看她也挺喜欢罗先生。”
“她根本不是爱谁。”唐思烬说,“有个人就行,她不在乎是谁。”
他转动眼珠,悄悄瞥圈住自己的人。
天空上阴云密布,风越来越大,冷风息息。娄思源的手原本离他隔着一点距离,现在缓缓收紧,那个圈变得越来越小。
唐思烬收回目光,身体依旧不动,重新看向天空。
身后的人说:“雨还没开始下呢。”
 
第 74 章 戏刃-18[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