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勋好像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借着酒劲,一股脑地说着。说起来就是没完没了,其中真真假假,就不好辨认了。只是有些话,听起来就觉得不像真的,而有些事情一听就知道假不了。
工作对他来说,他确实是干腻歪了,不想再向里面花一分力气了。说是腻歪,有些矫情了,实则是伤心了、寒心了。一年前,承诺的项目做完就给升任组长,结果忙前忙后、累死累活,项目是做完了,升任组长的事情没人提了。他找主管问过,主管话茬都不接一句,一直低头弄着平板电脑。因为这事,还和李肖楠两个人结了梁子,至今未缓和,也深感无法缓和了,只有遗憾。我是真心实意地劝,但他告诉我,两个人和好不了的根本原因不在于过去的利益,而在于对现在和以后的期许。两个人太要强了,彼此受不了谁比谁强。但现在中,总要有个高低之分、强弱之别。有高就有低,有强就有弱,是相对的、缺一不可的。这个道理,两个人一定都懂,只是谁也不想成为那个“低”和那个“弱”而已。竞争似乎无处不在,同类别之间的竞争则显得更加直白和血腥,残酷得咬牙切齿,恨得血肉模糊。这种同类别,包括同级的、同届的、同种的。中国清朝末年时的国人看待国人,美国南北战争前的奴隶对待奴隶,都是历史的验证。大多数长期实施家暴的人,在外人面前,是忠厚老实,甚至木讷到懦弱,被人欺负的人。人们更倾向于认可或相信,权力属于另外的物种或民族。越是和自己相近的,越不配具有超越自己的能力和权力。所以,他和李肖楠除非有令他们深刻感悟的事情出现,不然,很难和好如初。
工作除了提供赚钱的机会,还能提供慢慢的成就感获得大家的认可。刘子勋越来越不认同这样的说辞,当初刚入职时,他可是听着这些说辞,听得异常澎湃。决心,要在三十岁,成就一番事业。眼下已然三十岁了,还是看不见任何成就事业的迹象。倒是越来越屈服于少数,妥协于权贵。那两样,是读书清高时最鄙视、不能接受的。视他们如粪土,逢酒必骂之、啐之。扬言与之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为消灭之而努力奋斗。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笑了,不单单是笑自己曾经的单纯,更是发现原来单纯和幼稚,真的就是一回事。现在工作已经成为了捆绑在身的枷锁,让自己在负重前行的过程中,不断地将生活物品放到枷锁上,有必需品、享受品、奢侈品。结果,枷锁越来越重,重量都落在了自己的肩膀和双腿上。前行愈加困难,却也愈加离不开枷锁。枷锁就像一个平台,在支撑我们的生活品质。同时,枷锁又因它被我们的双肩支撑,而成为我们身上的负重。我们是多么离不开这一负重啊,我们需要它,来维持生活,维持所有的既得。维持我们的荣誉、名望,我们的交往圈。我们越需要它,我们就要越顺从,要变化自己而配合枷锁的尺寸。到最后,我们一定如现在一般,丢了所有年少时的理想,变得无比的现实。生活在现实里,愈痛愈挣扎,愈重愈前行。刘子勋说他感觉很累,最近尤其的累。已经分不清楚是工作累,还是生活本身累了。
说到生活,他说他曾经梦到过自己老了以后的生活样子。头发花白,打理得整齐,半分半背。胡子也白了,终于长成了年轻时梦寐以求的满脸络腮胡。浓密得和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以用木梳打理了。穿着整齐的制服,在大厦一楼大厅,坐保安员。楼里上班的人,都叫他祥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他祥叔,可能时因为年老了以后,他的长相变得慈祥的缘故吧。他说梦见得很真实,就像真的一样。醒后久久不能释怀,觉得自己老了以后,还要出去工作来维持生活,感觉很悲伤。但是看着自己打扮得很整齐,不失气质和风度,又产生了一些安慰。生活里很多东西,看似是可以追求的,实际上,早有前定。你以为是你追求来的,其实是命运已经安排好的。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对它的追求本身就是命运安排的,追求的结果,也是注定的。我虽然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因为毕竟是梦引发的,但竟然也不能完全否认他的说法。有时候,特别是无能为力的时候,人是倾向于相信命运,或者说将不好的结果归咎于命运。这可能是人性中众多的卑劣品质和本能中,表现得较为突出的一个。
他回忆起他读书时的初恋女友,说现在时不时地想起她。但可悲的是,竟然连样貌都想不起来了。大概只是一个念想,有那么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现在来看,可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得知我读书时没谈过恋爱,笑我人生缺少了一个重要的经历。他告诉我,读书时恋爱最大的好处就在于,那时候大家都不懂,且好奇心都同样强烈。所以,无论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是一股脑地投入感情进去,爱得轰轰烈烈。所以,多少年过去了,对那时候的印象还是极其深刻的。对人、对事,也许已经淡化了,但回想起来那时的心情和感受,确实历历在目的,就像青春在昨天一样。他高中时和班级学习最好的女生谈恋爱,那个女生高高瘦瘦的,短头发,白白净净的。上课的时候,戴个眼镜,平时不戴。走路的速度很快,有时候背着一个斜挎的书包,双手攥着书包带。说着,他突然笑了起来。那女孩开始的时候是班级第一,有过几次。一直很努力地学习,不过,后来成绩总是平平,但也没有出过前五。就这样的一个学习型的女生,长得又高高瘦瘦、蛮漂亮的,居然是主动给他写的情书。两个人交往了一年多,后来临近高考的时候,两个人和平分手了。虽说是和平分手,但那女生连着几天总是肿着眼睛,动不动就哭起来。刘子勋也请了几天假,一直没来上学。高考之后的唯一一次返校,两个人当着老师的面,相拥在一起,久久的,不分开。那个时候,学校明令禁止学生谈恋爱,当成思想品质问题去管理。高考结束了,两个人的拥抱虽然不被老师接受,但老师睁一眼闭一眼,觉得无可厚非,就这样吧。大概只记得这些,个中人物长什么样子,记不得了,而且越是想,越是想不起来。但那感觉不是不会忘的,越是久远越是怀念。怀念的不是那段幼稚的爱情和单纯的彼此誓言,而是那段时光,那段青春岁月。
他说大学时交往的女朋友,长相记得很深刻,但感觉就弱了很多了。大体上记忆最深的,是上的刺激。那是启蒙式的尝试和体验,所以刺激,所以记得。大学的女朋友推杯换盏一般,女生们也是尽其所能地交往男朋友。那是开放又开怀的岁月,是不计成本地挥霍青春。香烟、啤酒、女人
第九章 梦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