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管那么多,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何必要装模装样以假面目示人?不光自己累得慌,别人看着也烦!”沈雪茹言语爽利,“芸姐姐,刚才猜谜猜得很没意思!我原来改意让你陪我斗草,可眼下外面狂风大作,明显是不成了,不如,你屈驾移步去西屋,教我几个绣花样子吧!”
“这……”陈芸露出难色,回眸看了坦然自若的沈复一眼;沈复倒也算明白,及时还了个眼色回去,可那眼神所传达的意思很明显,听之任之,随你们俩开心。
陈芸无奈,捱不过沈雪茹逼得紧,又委实没有借口推脱,只能任由沈雪茹拉走。此时,沈复感到兴致索然,随手丢开先前折叠出来的半成品,正打算提笔凝墨的时候,瞥见表姐妹俩手挽手出去,于是回过头来对陈邦彦说:“这俩人,神神秘秘的,又要背着咱们到哪里去?”
“管她们到哪里去,只要雪茹表妹早点离开这里,咱们耳根子也能清净些!”陈邦彦笑着站起身来,越过杨木板凳走到西窗前头,“风越刮越厉害,看样子,该是要下大雨啦!”
话音刚落,窗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终于在天边出现几条长龙似的雷电后,拳头大小的雨点哗啦啦砸下来。
暴雨来势汹汹,忽而似银河倒泻,忽而似沧海倾盆,尚且不到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天地间风云变色,飞沙走石。
沈复干坐在杨木凳上,清晰看见院子里的杨树槐树被刮得沙沙作响,几欲摧折。雨中空气沉闷。沈复兴味寡然,放下墨汁将尽的毛笔,而后信步走到四尺高的窗台前,巴望着窗外的凄凄风雨,道:“久晴必雨,眼下正逢三伏天,这场雨送来凉意,本是值得开心的事,表哥怎么看上去怏怏不乐呢?”
陈邦彦呆望着风云变化的天空,神情严肃,两道英气十足的豪眉间藏着一缕忧愁,“你不懂!”
“我如何不懂?”沈复见陈邦彦看不起他,赶紧往前凑了凑身,问:“表哥面带踌躇,可是为了柳姑娘?”
陈邦彦不料沈复早已知道,先是呆若木鸡了片刻,继而长长叹了口气道:“那年,浣花溪畔,我对她一见倾情,她也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后来我们相知相伴,原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生,期盼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奈何双方父母始终不肯点头同意,竟是有缘争似无缘,最后还不如无缘无分的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复向陈邦彦投去哀怜的目光,“难不成真要辜负柳姑娘吗?”
陈邦彦眺望着天际一闪而过的雷电,目露哀愁道:“五年情分,哪能说抛就抛?可我娘态度强硬,死活不肯让我纳如雪进门,任我千求万求,她总毫不动摇,我也是无计可施呀!”
“彦哥儿已经十六岁啦,怎么还事事听从大舅母的安排?”沈复恨其无能,气咻咻坐到一边去,沉着一张面孔道:“男子汉大丈夫,本该顶天立地,奋发有为,更该全心全意保护心爱的女子,如果彦哥儿连心上人也不能护于羽翼之下,岂非太无能了些?”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陈邦彦半带嘲笑地说着,“人活于世,本就有诸多无奈,好比婚事,不光要考虑自己心中所求,还要顾虑父母,顾虑礼法,顾虑宗亲,也就是你从小生在金玉堆里,不愁吃穿,不计用度,可以行为率性,做事随心!”
沈复听够了这种宿命论,心里微微有点不高兴,直率道:“我是想法天真,也不明白你口中所说的种种无奈,我只知道,一个男子,若不能与他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生那么漫长,总能找到值得自己花费精力做的事情!”陈邦彦淡淡笑着,笑容苦涩宛如口中塞着许多苦瓜,“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纳兰的词永远这么隽永,却也道尽了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悲哀!”
陈邦彦面带悲伤说完,兀自叹了一口气,然后望了几眼窗外的雨况,最后才准备整理衣衫离开。
沈复见表哥拔腿要走,刚想张口让他多逗留一会儿,可是挽留的话才一冒到嘴边,不知怎的,他又吞吞吐吐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眼巴巴看着陈邦彦魁梧的体态消失在一面面雨幕中。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饭桌上摆了野鸡炖蘑菇、莼菜银鱼羹、凉拌荠菜、萝卜丝团子、苋菜饼、荷叶粥。
沈复家中豪富,早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来几回山肴野蔌,不免吃得大快朵颐。陈芸见他吃相难看,恨不能一口下去狼吞虎咽,于是趁着布菜的空隙,嘻嘻笑着凑到他身边,嘲讽道:“好歹你也是个富家公子,怎么一吃起饭来,就活脱脱似路边饿了几天的流浪汉呢?”
沈复不以为然,一边扒饭,一边声音阻塞道:“人以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只要在饭食
第九章、恋人情(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