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莫离想了又想,觉得鬼哭神刀近在咫尺,由着白衣人带走的话,自己要胜过轩辕王孙出当年的那口恶气只怕遥遥无期。他硬下心来,拿定了主意,就算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也要强行夺刀。毕竟得了鬼哭神刀,余生一定会称霸武林,重振华山雄风。便冲着白如轩道;“后生晚辈,速速将刀留下,不然的话,老夫的剑可是不长眼睛的。”
白如轩淡淡一笑;“老前辈当真要反悔……”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他就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山呼海啸气的卷来。这杀气竟如有生命一般,把他整个人捏在核心,又仿佛万千条毒蛇,沿着他的衣服蜿蜒盘旋,直往袖口、裤筒里钻。白如轩的笑容已有些不自然,他运起真力,抵御着无孔不入的杀气。
风莫离不想让他开口,猛喝一声,利鞘脱鞘,横过天际,亮如流星,光芒直夺红日之灿、皓月之彩。这一剑势若闪电,迅疾无伦,简直快到了不可四议的地步。但白如轩不像唐万那般眼高于顶、疏于防范,他一直留意着风莫离按着剑柄的手。眼看利剑快要贯胸而过,白如轩扭腰一转,贴着寒光四射的剑锋让开三尺。风莫离道一声“好”,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食指一弹,劲风破空,响起的确是矢石离弦之声。白如轩不敢硬接,当下展开“白驹身法”,移形换位,从容不迫地跃出一丈有余。他的轻功已练到快如箭矢、收发自如的境界。不待风莫离再施杀招,脚尖点地,借力弹起。但看他人在半空,白衣飘动,神采飞扬,身姿美妙,当真有如骏马腾飞,玉龙升空。他将全身真力聚于手臂,又推到掌心,再凝于手指,一指戳出。
风莫离见这一指甚是高明,自己周身大穴全被笼罩,不禁心头一禀,退开几步。白如轩只道风莫离剑不在手,畏惧了自己,不肯错过先机,飘身向前,化指为掌,落叶纷飞般打出六六三十六掌。风莫离轻功也属了得,肩不动,退不动,竟生生往后平移了出去。白如轩抖擞精神,正待趁势追击,忽听得背后剑锋破空,来势甚疾。原来风莫离那道指风虽然没有打上白如轩,但击中了剑柄,使得剑锋在空中变向,往回飞来,这也是他有意为之,显然高明至极。白如轩以为有人暗中偷袭,忙收招侧身,凌空一个“凤点头”,避开六尺。风莫离心中大喜,一个健步,一个翻身,将剑柄抓在手里。白如轩刚刚落定,看到利剑又重新回到了风莫离手里,只感头皮发麻、遍体生感。若是十招以内,他还能仗着鬼神莫测的身法支撑下去,若是十招开外,真力一旦枯竭,对拆之际又来不及换气,他自己必然有性命之忧。他本来打算利用巧计迫走风莫离,料想以风莫离的身份地位,不会厚颜无耻到为了鬼哭神刀不顾华山名誉,岂知风莫离志在必取,早已将名声抛在脑后。白如轩心里暗骂自己打错算盘,寻思退路,但风莫离岂能容他活命?随即一剑往白如轩刺去。风莫离因见白如轩使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指法,不再轻敌。一刺之下,有七种变化,分袭白如轩身上九处大穴。白如轩不敢怠慢,连换身法,动作如电,飞速飘退,方避开这一剑。但风莫离的剑尖如影随形,一剑七变,一变九式,始终不离他的胸口。白如轩穿花蝴蝶般来回穿梭闪避,贴身内衣已被冷汗湿透。旁人还以为他应变自如,其实他有苦自己知。若非仗着“白驹身法”的不可捉摸,他身上早被戳满了透明窟窿。风莫离得意道;“后生晚辈,敢戏弄老夫,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风铃吗?”白如轩闭口不语,倒非他不想反驳,而是在这密不透风的剑网之下,抵挡尚难,哪还有气力作口舌之争?
风莫离出手愈发狠辣,白如轩稍有不慎便会毙命。二人一来一往,已过了三十余招,白如轩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行困兽之斗。风莫离看得出对方身法比之前缓慢了许多,便脚踏五行八卦方位,使出华山剑法中弃守专攻的剑势。这一剑当真是快得连光芒都看不到,犹如毒蛇猎食的一瞬。白如轩身法停滞,眼见着就要丧身风莫离的剑下。
突然一枚石子划空而来,带着极其细微的风声,“砰”地一声挡开了风莫离的剑锋。风莫离愕然一惊,不知谁有如此内力,能将石子当作暗器使,且能击退自己的必杀一剑。白如轩见机会难得,平地拔起,白衣展动,一朵云儿似的飘到了六丈之外,喘了几口粗气。
风莫离提剑喝道;“方才是谁阻止老夫?”
“风莫离,对一个小辈要痛下杀手,是否有失华山掌门的身份?”空中飘荡着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这声音飘渺幽远、若有若无,仿佛说话的人远在云端,遥在山巅。风莫离觉得好生熟悉,却忘了自己从哪里听过。谁也不曾料到白如轩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色惨白,他竟扔下刀匣,看也不看地一头扎进人丛,不见了踪影。
丁谨看了这般情景也觉得难以想象,自己初到风铃不久认得白如轩时,他正是为神刀而来,并邀了仙君季遥等一众好手,虽说以他的武功不能胜过风莫离,但有人暗中相助,扭转局面的可能也是有的。到底因为什么他会大反常态,弃了到手的神刀而遁去?
宦喻楼似乎也是同样的疑惑,摇头道;“白将军真是奇怪,奇怪……”
崔玉兰打断了他的话,娇笑道;“奇怪什么?准是他对头找来了,或者是他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
宦喻楼嗫嚅道;“刚才白如轩的指法岂非正是……”
崔玉兰毕竟是个捕头,耳聪目明,回眸问道;“宦管家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感到白将军今天有点奇怪。”宦喻楼答道。
正巧一个粗豪雄壮的大汉登上擂台,宦喻楼眼睛一亮,遥遥指道;“快看,那不是鲲鹏帮主卜鲲鹏吗?”
崔玉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丁谨也是将目光移回台上。
卜鲲鹏乃一帮之主,纵横风铃多年,风头正盛,前些日子曾到邓府索刀却被千羽鹤所阻。他这次参加神刀大会,正因雇了高手,才敢大步上台,面对风莫离时有恃无恐。风莫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敢问阁下是何帮帮主?”
卜鲲鹏圆睁着双眼,怒喝一声;“老家伙,连爷爷的大名都没听过,还想不想活着离开风铃了?”
纵然风莫离涵养再好,遭人无端谩骂也会火冒三丈。他凝注剑尖,捋须而笑;“老夫坐了三十年的华山掌门,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他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眼里掠过一片悲凉之意,转而被杀机取代,“老夫懂了,你想死在老夫的剑下,好扬名天下!”“下”字出口,未见寒光闪烁,剑尖已触及到了卜鲲鹏的胸膛。卜鲲鹏却是连眼皮也不眨,在宦喻楼瞧来,这举动委实不像他平日的作风。他之所以全然不惧,是因为已经有一条人影兀鹰似的扑来,那人身法奇快,不输白如轩。那人一经现身,长袖一卷,两道指风呼啸着射向风莫离。在这一瞬之间,风莫离倒是可刺破卜鲲鹏的心脏,但自己也会被指风扫上。他两下权衡,不得不收剑自救,往后飘退,手腕一抖,幻出一团剑影,就像在自己面前铸起铜墙铁壁,将指风化解于无形。那人与卜鲲鹏并肩而立,道;“风莫离,还记得小生吗?”这人一开口声音如雾飘渺,传到台下丁谨耳里,丁谨心中一动,猜他必定是迫得白如轩似见了鬼般逃走之人。
风莫离剑尖遥指,眉头一皱,道;“许留仙!”
看那人斑白头发,一身白衣,作书生打扮,双目神光内敛,浑身上下弥漫着仙人之气,飘飘然一派出尘脱俗之姿。
但风莫离却是面色凝重,握剑的手短暂地一颤。许留仙注视着他,曼声而吟道;“曾经少年,如今皓首。当时名楼,今朝水流。”风莫离也叹了一声;“当年的你我都还是少年,如今却已都是日薄西山。”说到这里,他语气转冷,“许留仙,想不到你销声匿迹了这莫多年,竟然还活在世上。”许留仙笑道;“小生怎会先风掌门一步下九泉?”
台下已是议论纷纷,对这二人的对话大惑不解。按说两人要是朋友的话许留仙不会对风莫离出手,要说两人不是朋友怎会聊这莫多话?
丁谨行走江湖从未听人说过许留仙的名字,崔玉兰也是闻所未闻。方务庸一把拉近丁谨,耳语道;“这许留仙是很多年前一个神秘教派的高手,那教派是黑白两道都不愿提及的邪魔外道。”丁谨叹道;“想来白将军惧怕许留仙是有道理。”他却不知暗中掷石子解救白如轩的,也是这许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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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剑光掌影飞九天[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