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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扬旌 上[1/2页]

皇舆 青城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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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今春来得极迟,却仿佛只几日便将入盛夏。
      寿懿殿内监每旬日便入府传谕,皆被哥哥以我尚未病愈为由挡回。
      我被哥哥迎回家中那日,父亲厉斥哥哥,家中仆侍皆远远避开,我在书室数丈之外都能听得出父亲的怒气。各类良药不断送入,繁阳大长公主送来的参更是宫中御用的上品,华庭看过了也赞不止。我感念她的用心,遣姵嬿亲自送去回礼。
      在家中每一刻都是心安,我数度决意再不入那长辰宫,可想起姐姐与庄太后又是不舍。
      昨日寿懿殿再度传谕,我们已不能再推拒。
      未入寿懿殿殿门便见太后身边的容鸢引一名太医匆匆出内殿,满面愁容施过礼,“还未及回与郡主,太后昨夜因夜雨着了寒,午前已是昏沉,方才用过药初初睡下。吕太医叮嘱了太后会睡至明晨不能搅扰,便暂不能见郡主了。”
      钟缵自嗣皇即位后便称病再不入宫,没有他在,我也得几分安心。
      离宫归家后华庭曾连日为我问脉,我的体内未有积毒,可他也不敢断定我那时的虚弱是因钟缵的汤药。
      我听着吕太医叮嘱当如何用药与养心,已知她的病并非真正发于受寒而是心。昨日华庭亦道,先帝崩殂那夜她痛哭至昏厥,醒来后几欲随他去。幸有安平长公主从旁阻拦劝慰更请了皇帝与东安王回长信殿,三个孩子在身边,她终于肯用药。她待先帝之心意,远深于旁人。
      自古后宫女子为君王恩宠相争不休,更有人用尽心机也不能博得君王含笑一顾。昔年后宫中田昭仪恩宠无双,先帝对她虽无盛宠,一月里总有两三日宿在她殿中,除却田昭仪,便是她进御最多。
      我亦曾疑惑,为何这样的恩宠下,许多年里她只在美人之位。而后疑惑渐解,亦渐觉悲凉。
      当年她只愿有一公主便足,未尝不是不愿将自己置于险地。可也是她,最终有梁王于膝下,一朝尊为太后。
      容鸢将吕太医送出,复折返回,道,“宁州新贡的织锦前日入宫,太后本欲今日与太妃和郡主择选过再赐予各府。太后歇下前吩咐了改日再行择选,太妃那里奴婢方才亦已遣人禀过了。”
      有宫女送过一个髹漆提盒,容鸢接过轻叹,“太后早膳后亲手蒸了陛下最喜食的糕饼,歇下前也命奴婢送去裕景殿……”
      她抬首间语音一顿,长吁道,“还好中官来了,可否请中官送去裕景殿?奴婢实是忧心太后不敢离殿。”
      杨符忠自身后迎上前接过,却对我忧道,“陛下方才不知为何动了大怒,将宫人尽驱了出,奴婢不敢进殿唯有来禀与太后。可太后又是染疾,奴婢更不敢惊动太后。”
      那孩子是从未生过怒的。
      避居家中这么久,初初入宫便再遇波澜……我蓦然轻叹,我似从来都以为宫中事无大皆是波澜。
      提盒被送至身前,杨符忠深躬道,“陛下向来敬重郡主,奴婢冒昧,请郡主往裕景殿劝解一二。”
      也好,我也许久未见他了。接过提盒,我向容鸢道,“明日太后醒来了也不要让太后知晓,免得她忧心。”
      跪在裕景殿外的宫人皆瑟缩如惊弓之鸟,殿门初启,便有一物迎面掷了来,“朕说了不许入!”
      我一时叹过,还好我启时门不似平日那么快。反手掩门,我看着一地的狼藉忍不住笑道,“可见是天子了,气性这样大。”
      一眼看去满是古器残片,我放下提盒拾起脚下裂了隙的白玉水盂,已有急促的脚步声至近前。
      皇帝险些撞了我,他忙后退一步,“姑母可大好了?当日姑母急症凶险,如今可痊愈么?”
      眼前这个孩子已初成少年模样,不过数月未见,他已高于我了。我笑道,“谢陛下挂念,太医看过,已无恙了。”
      垂眸看,我叹道,“这是先帝用过的贡品,陛下再气恼也不能砸破了。”抚一抚那道裂隙,心中亦是不忍,“已不能再用,可惜了。”
      皇帝忙将水盂捧回,惶然叹道,“还好有姑母,险些铸成大错。”
      我看着他稍见慌乱的行容,这数月里,他在朝中应是未有顺意的,也不能怪他人后这般动怒。
      一年前,先帝曾不分门庭高低于各官署中擢升调任十余少壮才俊,但他们陷于有司设下的重重荆棘中还未得施展,先帝便早早去了。
      嗣皇即位,那些少壮才俊数月里已迁黜□□,先帝的遗臣,终还是老臣更多。可惜了这些良才,他们若能历练过后触及枢要朝务,宗社定可再兴。
      “姑母坐吧。”他指一指案前,“久不见姑母,我也甚为挂念。”
      依言落座,我将糕饼取出,“这是太后早间亲手为陛下蒸制的糕饼。”
      皇帝拭一拭双手拈过一块吃了,感怀叹道,“太后受了风寒还为朕劳累……朕应当前去侍疾的。”
      这孩子向来孝顺庄太后,我亦叹,“为着陛下,太后从未觉得劳累,陛下勤学广才之后早日问政便是回报了太后。陛下未去寿懿殿是对的,陛下若弃学而去侍疾,太后也不会见陛下。何况这样动怒无宜于圣躬安泰,陛下此时去问安更让太后不能安心休养。”
      他又拈了一块含着,又是叹,“姑母难得入宫,却要劳烦姑母亲自送来。”
      从前的他唯有吃庄太后为他制的糕饼时像个孩子,我不禁如从前一般抽手捏了捏他的面颊,“不亲自来如何能见到陛下的天子威仪?”
      他却不似从前般笑着避开,只强撑出笑容,“朕知不应动怒,只是这和赫……”
      我微愕,听来仿佛是和赫又在边境寻衅。
      自他即位,哥哥再不似从前般常受召随侍,仅是寻常往尚书台理事。他也喜欢这样的清静,休沐日也家中读书不似从前般出府交游。这几月里,连沈攸祯都不曾入府。他极少与我说起朝事,我便不能尽知朝堂内外又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垂眸,将章表转至我面前,恨道,“半月前那查兰王又侵扰边境,火烧了汤峪更纵马入中土五十余里,不知霍鄣在引漠关做什么由得和赫人来去自由!南面数月里大近十战,卫原这庸夫,竟容几个土蛮犯我天威!”
      我一时无言,前朝立国之前,中土国力因着连年征战与灾荒几乎耗尽,原本居于草原深处的和赫借势崛起。当年和赫王呼衍维绌率三万己部于二十四年间不断扩土继而灭去雄踞大漠数百年的强族一统草原大漠,疆宇更阔于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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