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六十周年校庆,眼瞧着乔满没来,顾千书闲的发慌,中途就偷溜离场了。
这回林夏珂没跟他厮混,一直挨到校庆结束,偷摸跟在一个扎马尾的女孩身后。
女孩名叫南妩,刚考上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就读新闻传播专业。
顾千书常拿她调侃林夏珂,就像林夏珂被说急了,会拿乔满攻击顾千书一样。这个年纪的男孩们都是如此,喜欢谁,谁就有了千斤重,压在心上怕人拿来说,又怕你不提,我也不提,永远没人当回事。
假使换做三年以前,林夏珂绝对无法理解,去见想念的人,跟她说上几句话,哪里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可它确实发生了,发生在一个名震华一高中史的小霸王身上。
林夏珂躲在暗处,抬手扇自己一嘴巴,训孙子似的训自己,“怂,叫你怂,再怂再抽你!”
趁着这股劲,抽完他就往外奔。眼瞧再几步就能碰到南妩的肩,前方办公楼却冲出个短发女人,闷头撞向南妩,大概是撞到肩胛骨,女孩疼的一瑟缩。
撞人者像恍然不觉,没做一刻停留。
林夏珂往前一拦,沉下的脸显出凶相,“道歉。”
女人仰起脸,她眼睑乌青,许多天没休息好的模样。
她微敞的包里横着一只相机,还有一张卷边的记者证,正是许久没露面的萧沫。
她刚从梁辰传媒面试出来,没了往日的风发意气,气色相当灰败。林夏珂尽管高壮,萧沫却没放在眼里,细细将两人看了个遍,忽然出言讥讽,“怎么?女朋友啊?”她冷笑,“现在的年轻人嗬,表面上一副学生样,其实根本不把学业当回事,只知道谈情说爱。”
南妩胸口别了华一校徽,萧沫瞥见,“又是华一的,你们华一出人才啊。”
她说话阴阳怪气,林夏珂顶烦这种,“什么意思?我们华一吃你家饭,偷你家菜了?”他凶神恶煞,“废什么话,你他妈撞人还有理了,道歉!”
南妩小怔片刻,“这个阿姨看起来挺年轻的,也就四十出头,怎么说话做事这么奇怪,我都听不太明白。”她慎重地问,“莫不是个傻子吧?”
萧沫分明才三十左右,南妩故意那样说,语气同情中捎带惋惜,很有她平日里清淡狡黠的作风,林夏珂咳笑,“真没准。”
南妩窃声说,“那,那算了,别让她道歉了,怪可怜的。”
萧沫听出调侃意味,积压到顶端的愤怒斜倾而下,她尖锐大吼,“连你们也挤兑我?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这已经今天第二回,她怒问道:凭什么?
第一回是她方才闯入梁辰传媒,强行自荐,想要谋个职位。
她早在公开道歉后两天就被公司解雇,白瓷自然是恨上她,利用圈内的人际手腕发狠了打压,萧沫的旗鼓还未重整,已经被踏碎碾平,这圈中几乎没公司肯录用她。
而梁辰传媒是萧沫的最后一根救命浮木,不论如何,都得伸手去够他一够。
关于这家老板梁君白的传言很多,少年时白手起家,后在业内有铁腕称呼,很多人都知道,他最是胆大护短。
萧沫打听到,今天公司开高层会议,梁君白也会到场,机会她是握住了,可梁君白并没录用她。会议室外是办公区域,往来的多是些年轻人,萧沫自认比他们资历都要老,她心中不服,当场喊闹起来,“我哪里比不过那些刚毕业的,你可以给我笔试,我专业能力不输任何人,你根本没有了解过我,凭什么觉得我就不行?”
梁君白只回她一句:我不喜欢行事太下作的人,跟我气场不合,会克我。
他轻巧说完,会议室里的众人轰然大笑。
那刻萧沫再明白,她完了。
她不记得怎么奔出大厦,直到撞了人,与林夏珂产生言语冲突。
萧沫始终没有道歉,但南妩并不在意,她怕只怕林夏珂一拳挥过去,赶紧把他拉开了。
她后来用八个字评价萧沫:印堂发黑,面黄肌胖。
得出结论:内分泌紊乱,不宜再受刺激,怕她报复社会。
“面,面黄肌胖?”
林夏珂一口珍珠奶茶呛到喉头,他猛然咳嗽起来。
奶茶是南妩买来的,当做答谢他适才的仗义执言,南妩弯起眉眼,仰面灌了口热奶茶,“我用词是不是很准确?”
她这莞尔一笑,竟弄的林夏珂紧张起来,他眼光四处乱飘,木讷讷地将头点了一点。到底两人不太熟络,就着萧沫的事议论了两句,也没什么话再好说。
南妩对他,举止间还是疏离可见,她隐约想说点什么,而最终也没开口。
但林夏珂毫不在意,他们今天说的这几句,比整个高中时期加起来都要多。两人分开后,他火速给顾千书打去电话,张口就得瑟,“跟你说,就刚才,我跟南妩有了肌肤之亲!”
顾千书兴致被陡然挑起,催促他捡具体的说,林夏珂就把前头的事娓娓道来。
“完了?”顾千书愣神,“肌肤之亲呢?亲哪了?”
“你怎么这么蠢?”林夏珂振振有词,“没听到她拽我衣袖么,她拽的时候指尖碰我手腕了!”
他的洋洋得意里掺了浓重的孩子气,他有多高兴,顾千书哪能不知道,一时想起高中种种,数落他的话就停在舌尖。
他是见过的,见过林夏珂使过的些小心思,笨拙又卑微。
隔着听筒,顾千书说,我算看明白了,她啊,是你的朱砂痣、明月光。
可是,也只能是朱砂痣和明月光了。
这个道理,等林夏珂明白过来,已经是五六年后。
跟往年一样,台风过后是几波强冷空气,乔满总要病上一病。
起先只是伤风感冒,乔满死扛住不肯吃药,她教导慰之,“像我们年轻人,就要靠自身免疫力战胜病菌,动不动就吃药的,没出息。”
几天一过,她不仅没好转,耳朵还嗡鸣得厉害,有时会听见门口悉索作响,像有人来回走动。这样坚持没过两三天,乔满开始翻柜子找药,慰之蹲到她旁边,虚心求证,“你说,年轻人要靠免、免……嗯力,靠那个,战胜病菌。”
乔满显然一噎,“没错,我战败了。”
大概是高复太辛苦,身体要比以往差,服完药仍不见好,甚至发起寒热。
白老替她向学校请了一天假,早七点,慰之独自去上课,白老照常出门买菜。
乔满病中睡得昏沉,她梦见自己在做语文模拟卷,正默到古诗‘长太息以掩涕兮,几乎就要默出下一句,突然哐哐两声响,她整个惊醒过来。
乔满第一反应:交卷了?完了!古诗没默完,一分没了!
不等她细想,门口已有人嚷起来,“嫂子,叶哥叫我们接你跟孩子回家,你开下门!”紧接又是重拳砸门的声儿,一记比一记沉,“别磨蹭了,快开门!”
乔满这才警醒,她披件衣服下床,从猫眼往外看是三个男人,打头的身高将近一米九,眼角有块陈年刀疤,后面两个人不高,二十左右的年纪,头发染了流气的颜色,耳朵和鼻翼都穿了好些个小银环。
“你们找错了,我不认识什么叶哥,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
隔着门,乔满手机攥在掌心,她调出慰之的手机号,紧紧攥着。
宛如听到个笑话,打头人回身放声嗤笑,“她说不认识,意思是我们搞错了?啊?”那两枚小弟摸样的人也怪笑起来,银环撞到一块,发出轻盈脆响。
他问,“这家老先生姓白是吧?他教过个学生,叫言豁,没错吧?”
乔满不再犹疑,指腹一按,拨通慰之电话,她奔向餐桌,那边有一圈实木做的椅子,她搬起其中一把就往大门跑。电话接通时,她刚将椅子拖到玄关,气没喘匀,微微发抖,“有人来闹事,像是混混流氓,说是,说是来找个人,但是我……”
椅背刚抵住门,又是波猛烈敲击,那人甚至两手握住门把,用蛮力上下扳动。
乔满吓退一步,慰之比她还慌,才到校门口,胖酥正举起半只肉包跟他打招呼,就见他猛一转身,向相反方向奔去,“乔满你别动,就在那儿,我很快回来,很快。”
他说完没挂断,乔满也没有,她举着手机,只听到他奔走时掀起的风糊在耳边,和他大喘着粗气,时断时续的叨念。
“乔满,我穿过弄堂了。”
“乔满,我看到菜市场了。”
“乔满,我在过红绿灯。”
“乔满,不怕。”
门外人失去耐性,开始拿身体撞门,嘴里喊着些狠话,完全是黑社会做派。
乔满也许是该怕的,但她反而安心下来,像个有路可退的孩子,冲着话筒轻轻一嗯声。
嗯,她不怕。
慰之在楼下就闻到刺鼻气味,他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正见到两个人在家门口泼红漆,他们蘸着油漆往走道的消防门上写字,他们歪七扭八地写着:滚出来。
大门已经被推开一条缝,乔满堆叠的东西抵不大住,高个男人几乎要跻身进屋,慰之一个猛扎蹿到他背后,右手绕过他脖颈,用臂弯大力锢住,将他
21.第二十一章,乔满,不怕[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