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再想起那场晚宴,乔满只记得,当时的光很盛大,所有人都笑的好看。
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是那天,她体力与精神被双重碾压,完全忘记次日是周六,阮萌萌约好要来她家里一起温习功课。她在睡梦中被门铃惊醒,一脸萎靡地打开门,阮萌萌左手提个编织袋,背后书包鼓鼓囊囊,精神抖擞得很。
“你这是要去……赶春运?”
阮萌萌跻身进屋,“你还没起床?懈怠!真是太懈怠了!”
她先去跟白老打招呼,再把酱肉和小吃食一件件往外拿。生鲜都用保鲜袋扎紧了,贴上纸条,是阮母字迹,细心标明了烹饪方式。
白老直叹,“来就来了,又带这么些东西干什么,太客气了。”
阮萌萌做乖巧状,“妈妈说,空手去同学家不礼貌,尤其是像我这么能吃的。”她腼腆道,“出门在外,作为家中独苗,我不能给老阮家丢脸。”
老人哈哈笑,夸她很好,很优秀。
萌萌兴高采烈,趁乔满去洗漱,她拿起一条酱肉热情介绍,“这是我跟妈妈一起腌的,天冷特别适合做这个,风干以后放冰箱,能保存很长时间。”说到兴头,她完全刹不住车,“我本来想给言叔寄两条的,冰袋都准备好了,但他说年前有个任务,结束以后会来这边看望战友,我直接拿给他就好了。”
白老笑意忽止,再看阮萌萌时,眼光有微小变化。
突然手机震动,阮萌萌接起没说两句,她把电话交给白老,“外公,我妈打来的,她想跟你说话。”
女儿二次去同学家,阮母认为有必要跟对方家长打声招呼,她极有礼貌地和老人攀聊了几分钟,随后手机又交还到阮萌萌手里。
电话挂断前,她躲在墙角,阮母嘱咐她些什么,她忙不迭地应,“嗯,嗯,我知道,我是去学习的,嗯,我不会吃太多的,妈你放心,我会克制住我自己……”
她结束通话一转头,慰之经过她身后,两个打了个照面,均是一默。
片刻,阮萌萌浑厚地一咳,“你好。”
慰之颔首,“你好。”
这个插曲传到乔满那,她方才顿悟,阮萌萌上回在她家吃的两碗饭,叫克制。
当天晚饭时分,为尽地主之谊,乔满把米粒一压再压,整碗饭盛的很紧实。
阮萌萌七点离开,她蹲地上系鞋带时碰见白瓷从楼道口走过来。
她切身体会到,明星的那一张脸呀,是怎么都不显老的,简直好看的不得了。
白瓷朝她笑一笑,阮萌萌嗷地声捧脸,“妈,妈耶!活的!”她很快意识到这话不妥,换言道,“我的意思是,乔满你妈妈真漂亮!”
“那又怎么样?”
乔满从小到大听惯诸如此类的夸赞,她一盆冷水浇下来。
她面向阮萌萌,而话是冲白瓷去的,“如果我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跟她成为母女。”
母女一场,是一辈子的血脉相承,荣辱与共。
一定不要。
阮萌萌闭上嘴,她左右看一看,算出此地形式险峻,不宜久留,“那,我先走了,后天学校见!”她挥手,“阿姨再见,外公再见,那个,你们家米饭很好吃,谢谢!”
由衷地赞美完,她一溜烟跑走了。
白瓷也没呆太久,她带来一套昂贵的护肤品,算是拿出求和的最大诚意了。
至于道歉,她骄傲地活了一辈子,怎么说得出口。
言豁是一月中旬回来的,正赶上两场不大不小的雪。
雪停后,他主动约阮萌萌见面,临要出门,他接到萌萌电话,抽抽噎噎地说把脚扭到了。
听见女孩带有极强个人特色的哭诉,他揉一揉鼻子,不厚道地笑了。
事情要追溯到阮萌萌一早起床,她住的胡同是四户人家共用一个洗手池,早晨洗漱通常需要在狭窄的通道口挨个排队。那天是周末,等候的人不多,阮母排在第三个,就当快排到她时,突然有人强行插到最前面,拧开龙头朝脸上泼水。
他是这片有名的老赖,姓周,六十七八岁,最会倚老卖老。
阮萌萌多机灵,她像颗炮弹冲过来,“你怎么插队呀!”
男人耍赖,“什么插队不插队的,我赶时间,邻里之间谦让一下怎么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妈公司有重要的事,你别耽误她。”
“你少忽悠我,今天周六上什么班!”他露出恶相,“你不让我用我也用了,干嘛,想打我啊,我都可以做你外公的年纪了,你个小姑娘,懂不懂尊敬老人啊?”
阮母戳了一戳萌萌后腰,要她稍微收着点,男人外号叫冲头,据他自己说,他年轻时候因为故意伤人蹲过几年牢,街里街坊都尽量不跟他计较。
可阮萌萌公德心爆棚,她完全不能领会妈妈的暗示,只觉得后腰瘙痒,反手蹭蹭,“咱们一码归一码,插队是素质问题,谁不会老呀,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就能耍无赖了?”她质疑,“我看你挺壮实的,我外公才没你精神呢,谁知道你几岁,你身份证拿给我看!”
阮母扶额,她刚想说两句圆场的话,男人口不择言,“你,你哪个学校的,你老师就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有娘生没爹教的小孩就是不学好!”
气流仿佛阻了一阻,阮母和萌萌同时瞪他,脸孔出奇的一致。
“你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
男人气势弱掉,他偏头用余光瞥见,甬道口散站着几个人,边嗑瓜子边围观。
为了面子,他挺胸抬头,“说就说!孤儿寡母的,没教养!”
他嗓门大,做凶恶状,扬手推搡挡在面前的阮萌萌。
前两夜积雪未化,地上滑的很,萌萌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地,脚腕磕到一块冻得邦邦硬的雪疙瘩,崴了,一动就疼。
围观者一拥而上,把场面衬的有些壮烈。
脚踝当即肿起来,不好判断有没有伤到骨头,阮母着急送她去医院,萌萌脸皱成一团,猛地抓住男人,“等等,你不许走!”
理智战胜疼痛,她上网查了骨折需要的医疗花销,摆到男人面前。
“你要赔我医药费,否则……”她决绝道,“妈,报警!”
周围邻居七嘴八舌,“这骨折可大可小,现在看个病老贵了,三五万都是有的。”
也有幸灾乐祸的,“老周,大不了坐牢,你又不是没坐过。”
一个大妈买菜回来,迅速加入讨论,“呦,这么一下就要坐牢啊?”
“故意伤害罪听到过伐,我看电视剧里说,要判三年的。”
男人虚汗直流,他哪里坐过牢,都是瞎编出来唬人的,他本身是个法盲,被一群同样不太懂法的中老年人乱哄哄地一吓,加之阮萌萌意志坚定,110都按好了,就差拨通。
他最终同意私了,从此对孤儿寡母有了新的认知,不敢随便欺负。
脚伤是其次,好不容易等来的约会泡汤了,阮萌萌悲从心起,通电话时掉了几颗眼泪。她听出言豁在忍笑,更加委屈巴拉,直到男人说来看她,才重新高兴起来。
言豁离她家不远,他步子大,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到的时候左邻右舍都散光了。阮母在接电话,公司领导几次来催,她推也推不掉,正犯愁,言豁主动接盘,“我送她去医院吧,她应该只是扭伤,骨头没事,你放心,不过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确保没有骨折再说别的。”
“好啊!”阮萌萌表示赞成。
“你倒一点都不客气。”阮母扬手给她一记爆栗。
但也是最好的方案。
阮母一再感谢,她准备好一只斜挎包,里面是萌萌的病历卡和身份证,夹层里有一千元纸币,她塞给女儿,“你乖点,别给叔叔添麻烦。”她回身和和气气地同言豁说,“她如果耍性子,就揍她,别客气。”
阮萌萌噘嘴,她坐在高处,小腿腾空晃荡,趁阮母取钥匙空挡,她朝言豁挤眼,小声抱怨,“我妈真暴力,像我这样老实巴交的小女孩只有被她欺负的份。”
言豁但笑不语,等阮母把一切收拾妥当,他背起阮萌萌去附近医院。
他后背宽实,大冷天里也向外渗出热腾腾的温度,他脚踩在雪上,每走一步稳扎稳打。
聊起女孩早晨的壮举,他夸奖,“战斗力不错呀,但还是吃点亏,把脚崴了。”
“今天运气不好,下次,我提前扎个马步,看他怎么推!”
她越想越有理,“嗯,我真是个小机
26.第二十六章,笑得像个傻子[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