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在宫外开辟的那片菜园子有日子没去照看了。自从蔺安晨帮着张罗着种些她爱吃的菜式种下以后,几乎每天都会来照看。不过这几日,蔺安晨不在王宫的医学馆里忙着,而是回了趟家,同他的祖父见上最后一面。
“安晨啊,你是我家的独苗,这于阗国里谁都知着我们这蔺氏医馆接下来要传给你执掌,你若是做了驸马,这祖传的基业便就断了传承了啊!”蔺安晨的父亲对于蔺安晨在于阗王宫里与梅玉公主的这段恋情并不看好。
“父亲,儿子与梅玉公主确是两情相悦,况且是儿子先喜欢上的人家,梅玉公主肯屈尊同儿子在一处,已是我的荣幸,你这般计较却又是为何?”蔺安晨心中听闻此言,心中有些不悦。
“晨儿,你可知你祖父离世前最念念不忘的便是这祖业后继无人,你难道就不能明白为父的一番担心之意?”蔺父对于儿子陷入这样的爱恋无法自拨有些气愤和恼怒。
按照于阗国的规矩,公主若看上的人并非王室之人,那么这人必须在放弃他在王宫之外的种种,无论是人脉还是财富,这个即将身为驸马的人必须清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这就意味着,蔺氏一百多年的医术将无人继承,因此,蔺父特意在其父临终的日子里同儿子摊开来讲,虽然悲伤得很,但还是不得不如此,否则,待到蔺安晨回到于阗王宫,不知又会是怎样的情根深种。
“父亲,医术一事,医堂里这么多徒儿怎会无人继承?然心爱之人就一个,若此生不能与她携手到老,那这一生又有何意义可言?”蔺安晨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爱情。
“逆子!”蔺父气愤地拍着案头喊道:“不过进王宫一年半载罢了,你便如此忘本?!你是想连我一道气死吗?!”蔺父说着,抬起手准备向蔺安晨挥去,不过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父亲,”蔺安晨跪于地上,眼中闪着泪光,道:“父亲息怒!儿子只是尊从自己的内心,我爱梅玉,梅玉也爱我,若让我因着身外之物弃她而去,于我而言便是对仁心最大的背叛!父亲,你同我讲过,你与母亲相亲相爱地守了一世,你也说过,与母亲的这份感情是上天对你最大的恩赐。即然如此,怎么到了我这里,这情字便成了一文不供了?”
“你?!……”蔺安晨的话堵得蔺父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好!好!你是长本事了是吧?!竟敢如此与为父说话?!”
“父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蔺安晨忙着解释道。
“不必再说了!你这就滚回你那公主身边,莫要在家中气煞为父,就当……就当我从未有过你这么个儿子!”蔺父气愤地挥手赶着蔺安晨。
“父亲,我……”
“滚!”
……
蔺安晨带着与父亲争执后的失落回到了于阗王宫。对于父亲的反对,他并不感到意外,在他准备回家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会有这样的争执,但却没有想到会如此激烈。
然而,在这份他倾心追求的爱恋面前,他并不想退缩,尽管他知道,蔺氏家族延续了百余年的精湛医术需要人来继承,但若是让他放弃梅玉继承的话,那他的人生将会是一片惨淡。
犹记得刚刚入王都那会儿,梅玉总是有意无意地前来寻他,同他讲许多与雅墨清相关的事儿,讲她医术如何精湛,讲她如何心思缜密地治疗梅玉身上多年的顽疾,又如何仔细地将梅玉心里最想听的英雄故事讲出来……
起初蔺安晨并不知道梅玉为什么隔三差五地跑来,后来在一次交谈中,心思颇浅的梅玉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要帮着撮合他与雅墨清,所以才卖力地跑来跑去。
蔺安晨听完,虽只是淡淡一笑,却难掩心中的失落。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梅玉几乎天天跑来找蔺安晨,讲的那些故事尤其是医术上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打动蔺安晨,对于他而言,有关悬壶济世的事儿他已经听了十几年了,甚无新意,倒是眼前这个讲着故事活灵活现、稚气可爱的少女让他慢慢敞开了心扉。
她会跟在蔺安晨后头不厌其烦地、一字一句地讲着;有时她会被蔺安晨手中的新鲜玩意吸引了注意力,全然忘了自己讲到了那里,又重头讲了一遍;她会壮着胆子给人说媒,却又红着脸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她喜欢蔺安晨屋里那只可爱的画眉鸟,常常趁他不注意时逗得它啾啾乱叫……
蔺安晨不得不承认,这个长得可爱、举止可爱甚至想法也有些可爱的公主殿下,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生活中出现的最为鲜活的一抹颜色。就是这抹颜色撞开了蔺安晨的心,并渐渐为之迷恋。
然而,蔺安晨却慢慢发现,此时的他不过是一厢情愿,因为梅玉的心里早就住着一个人,一个比他自己要强悍上许多的英雄人物,更让他感到悲伤的是,于阗国王正在为她和她心中的英雄辅路,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和绝望。
他曾经想过,或许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缘份,但若真的没有,为何上天要开这么个玩笑让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道叩响他的心门?他也曾想过,或许这只是上天给予他的一场考验,但若只是考验,为何不久后却传来拓跋?拒绝梅玉的消息,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那日,当他听到梅玉请拓跋?前去品茶时,他的心中满是伤感,他不知道梅玉与拓跋?相处得如何,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些什么,但却清楚地知道,当拓跋?前来医学堂寻雅墨清时,他应该适时地将彼此心中记挂的拓跋?和雅墨清二人推近一点儿,这样或许他就有机会出现在梅玉身边了。
于是,他告诉拓跋?,梅雪煎茶一事是雅墨清的心意,他想让拓跋?知道,真正需要拓跋?上心的,是雅墨清,不是梅玉。
果然,奏效了。不过黄昏时,他就听闻拓跋?拒与梅玉联姻的消息。蔺安晨心中满是欢欣,因为这个强大的对手一旦消失,那他便有机会如愿以偿;但与此同时,他也泛起了隐隐的担忧,梅玉将拓跋?看得如此之重,眼下,她又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侍到他赶过去的时候,梅玉已经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握着雅墨清的手,哭泣不止,蔺安晨的心顿时绞得难受。他就这样一步步缓缓走近梅玉,并在她为了拓跋?哭天怆地时按捺不住内心的气愤,急急地吼了两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雅墨清找他来了,蔺安晨本以为她要训他昨日发了脾气让梅玉原本伤透的心雪上加霜,却不曾想竟是告诉她昨日将自己的一番心思通通告诉给了梅玉,就连当初他自己花了不少心思雕琢小玉兔的事儿也告诉了她。
蔺安晨默了一阵,心中想,自己的这份心思总算是告知了出去,至于梅玉是如何想他的,他一时也顾不上这许多,否则,他真有可能怀着这份深埋于心的情感郁郁而终。
就这样,蔺安晨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着梅玉。他私心里想着,或许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梅玉不想见自己,若自己再上赶着去找她,怕是最后连点头之交都做不得了。
这一日,蔺安晨依旧在医学堂里忙着,突然间身后响起梅玉的声音,蔺安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低声自责道:“蔺安晨啊蔺安晨,你每晚梦里想着也就罢了,现在连白天干活时都产生幻觉。”
不料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还伴着一个力气不大的手掌拍在后肩上:“蔺呆子,怎么不理我呀?!”
蔺安晨吃惊地转了转身,看着梅玉那张可爱的脸,一索子慌了神:“我……公主……”
梅玉低头浅笑,复又抬头望着他道:“平日见你话不多,一副斯文的样子,没想到心思还挺深的,”梅玉说着,摊开手掌,把手心里的玉兔子递到蔺安晨面前,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蔺安晨看了看玉兔又看了看梅玉,点了点头道:“嗯……”
“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做一只,行吗?”
蔺安晨有些摸不着头脑,“嗯,当然,只是你要另一只做什么?”
“兔子若只是一只的话不就太独单了吗?”梅玉说着,抬眼望向蔺安晨,顿时笑逐颜开。
“梅玉……”蔺安晨心中不免一喜,但却不是十分明白梅玉是否真的对自己有意,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不知继续说些什么。
“墨清姐姐说,你心里头藏着一个人,若是这人一时半会儿心里头还隐约有另一个人,你介意吗?”梅玉眸色清清地看着蔺安晨,满是真挚地问道。
“不管多久,只要她能让我陪在身旁等下去,我愿意一直等下去。”蔺安晨说着,抬起梅玉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神道:“让我陪着你等下去,好吗?”
梅玉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满是感动地回道:“谢谢你,蔺呆子。”
说完,二人破涕为笑。
如今,他们已是心意相通的情人,这段恋情虽然不被蔺父看好,但于阗国王却没有异议,做为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开心,这样的婚事他不会反对。
蔺安晨对梅玉,那是有一万个心思一万个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梅玉的身子弱些,蔺安晨每天清晨都起来给她熬滋补的粥,然后趁热让宫人们送去;每天三次艾灸热敷都是亲力亲为,更别说煎药热茶了;梅玉不爱动起来,常常懒在店里一待就是一天,蔺安晨总是能想出许多让她感到新奇的样式出来,让她兴高彩烈地跟着他出去动动,或是采摘应季水果、或是山涧游玩,总之,能想到的蔺安晨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和蔺安晨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梅玉过得很开心。她常常在想,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若现在蔺安晨许她这样的一生一世,她不知道别人会是如何,但她却可以清楚地知道一点,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应下。
不过,梅玉却没想到,这段让他们二人都感到自在愉悦的爱情,却同样面临着艰难的决择,这从决择,就是蔺安晨身上肩负的责任。
从家里回到于阗王宫的蔺安晨心情低落得很。梅玉一进门便从他的神色中觉出疲惫。
“回家见了家人,大家可还好?不曾过分伤心吧?”梅玉关切地问道。
“祖父辞世,最伤心的便是父亲,毕竟……”蔺安晨讲到一半将话咽了回去,“算了,不提也罢。”
“怎么了?见你这一脸疲惫,可是碰上了什么事?”梅玉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乏了,想歇歇……”蔺安晨说着,抬手将梅玉揽入怀中,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
“累了就好好歇会儿,我在你身边陪着。”
蔺安晨听着,脸上露出一个惬意的笑。
这几日,梅玉和蔺安晨恢复了以往的愉悦,本以为家中的争执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好起来,却不曾想,蔺父竟壮着胆子面见了于阗国王,讨论的便是蔺安晨与梅玉的婚事。
“蔺医师是我于阗难得的神医,平日里寡人素问医师潜心研学,经常深入简出,不常出门,今日是什么风将医师吹到这儿来,寡人颇为欣喜啊!”于阗国王笑着迎接了蔺安晨的父亲。
“素问陛下宽厚仁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蔺某贸然进宫,陛下不仅没有责怪,还亲自率众接待,真是折煞蔺某了!”蔺父抬手作揖,谢过了于阗国王的招待。
“神医客气!”于阗国王说着,命宫人给蔺父斟满了酒。
蔺父客气地接过酒,一饮而尽后,心中思量着如何将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
于阗国王一杯酒罢,抬眼看着蔺父脸上神色,开口问道:“蔺神医可是有什么话要同寡人讲?”
“这…
梅玉,蔺安晨 (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