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震动。
数百头发狂的公牦牛,被鞭子抽得双眼赤红,鼻孔喷着粗气,死死盯住前方灰白色的矮墙,四蹄刨起漫天黄尘,像失控的黑色洪流,狠狠撞来!
沉重的蹄声如同闷雷,震得墙后安西军士手心冒汗。
“顶住!”
队正嘶吼,声音淹没在牛群的咆哮里。
新筑的墙,掺了糯米汁,也经不住这般蛮力冲撞!
墙头了望塔上,李恪一身轻甲,迎着风沙,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紧盯着冲在最前的牦牛,那寒光闪闪的犄角,眼看就要撞上!
“就是现在!”
李恪猛地挥手,“撒!”
“哗——!”
墙后待命的几十名壮硕军士,闻令同时发力,将巨大的箩筐奋力向外倾倒!
箩筐里装的,是黄澄澄、圆滚滚的黄豆!
黄豆如雨泼出,瞬间铺满了矮墙前的地面,油润发亮。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头最强壮牦牛,蹄子刚踏上这片黄豆地,粗腿猛地一滑!
“哞——嗷!”
凄厉的牛嚎炸响!
巨大的惯性让它们无法控制,小山般的身躯轰然栽倒!
牛头狠狠砸地,犄角磕出火星!
后面收不住的牦牛,接二连三撞上翻滚的同类!
“嘭!嘭!哞——!”
撞击声、断角声、惊恐的牛嚎,混成一片。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色洪流,眨眼在墙前十几步外乱成一团。
牛撞牛,牛踩牛,烟尘弥漫。
倒地的牦牛挣扎着想站起,四蹄却在滑溜的豆子上不断打滑,徒劳地蹬踹。
墙外远处,骑在马上的吐蕃将领“黑熊”,倒抽一口凉气,眼珠子几乎瞪裂!
他寄予厚望的“牛阵”,离墙还有丈许,莫名其妙就滚倒一片,后面的挤成一团,别说撞墙,靠近都难了!
“妖法!唐人会妖法!”
旁边一个头人脸色煞白,指着满地翻滚的牦牛和刺眼的黄豆,声音发抖,“他们撒了什么鬼东西?!”
“是豆子!是豆子!”
另一个眼尖的小头目嘶声喊叫,声音里充满荒谬和恐惧。
用豆子破了牦牛冲锋?这比妖法还憋屈!
部落珍贵的壮牛啊!
“清肠盐”的羞辱还没过去,又来这邪门歪道!
黑熊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眼前发黑,握着弯刀的手剧烈颤抖,刀尖指着矮墙,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憋屈!太憋屈了!
墙头了望塔上,王朗狠狠一拍冰冷的垛口:“成功了!殿下,成功了!”
他看着墙外狼藉翻滚的牛阵,激动得声音变调。
黄豆!谁能想到喂牲口的黄豆,有如此奇效!
李恪紧绷的肩膀微松,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成了?这只是开始。
他目光扫过墙外乱成一团的吐蕃人,那些惊惶愤怒的脸。
他转身,声音清晰传遍墙头:“传令,豆子省着用,预备着。再敢来撞,再给他们加点料。”
“喏!”
墙头军士齐声应诺,士气大振。
紧张被这滑稽又解气的胜利冲散,看着吐蕃人的狼狈,不少人露出解恨的笑容。
龟兹城西,铁冶坊。
巨大的水车嘎吱转动,带动沉重锻锤砸在烧红的铁坯上,火星四溅,热浪逼人。
几个赤膊工匠汗流浃背,正用木杠和绳索,试图挪动一块需要修理的巨大砧座。
木杠压在肩上,绳索勒进皮肉,工匠们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起,沉重的砧座只艰难移动一丝。
“使…使劲!”
领头的老师傅从牙缝里挤出嘶吼。
“不行…太沉…杠子…要断了!”
旁边年轻工匠声音带了哭腔,肩膀生疼。
一个清朗声音插进来:“停手,都闪开。”
工匠们一愣,抬头看见吴王李恪带着王朗和亲卫走来,连忙松开木杠绳索行礼。
李恪摆手示意退开。
身后两名亲卫抬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上前——沉重的铁制基座,竖着一根粗壮的螺纹铁柱,柱顶是厚实的铁盘。
“把这东西,塞到底座下面这个缝里。”
李恪指着砧座和地面间的窄缝。
工匠们面面相觑,这东西塞进去有什么用?但不敢违命。
老师傅指挥两个年轻工匠,费力地将那铁疙瘩挪到缝隙处,硬塞进去。
李恪上前,拿起一根带有长横臂的粗铁棍,熟练地插进铁柱侧面的孔洞。
“看好。”
他说完,双臂握住横臂,猛地发力向下压去!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在所有人惊愕目光中,那根粗壮的螺纹铁柱,随着李恪下压的动作,开始缓慢却坚定地向上旋转升起!
顶端的铁盘,稳稳顶住了沉重无比的砧座底座!
“起…起来了!”
年轻工匠失声叫道。
李恪继续沉稳下压横臂。
那重逾千斤的巨大砧座,像没有重量,被小小的铁柱顶着,一点点、平稳无比地抬离了地面!<
第162章 立柱千斤顶[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