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吴悦坐在书桌前,灯未开,唯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斜切进屋,落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
她的指尖仍触着纸面,仿佛怕一松手,这薄薄的一寸过往就会化为灰烬。
照片上的女孩,闭着眼,像睡着了,又像被抽走了魂魄。
林小棠的脸,和她自己档案照几乎一模一样——不是相似,是复制。
而那个站在角落记录数据的护士,低垂着头,侧影却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
那是她。
二十年前的她。
可她从未来过这里。
她翻出随身携带的旧病历复印件,一页页翻过,指尖在“1998年8月17日”停住。
那天,她因高烧引发短暂昏迷,在市立三院住院三天。
母亲曾说那是场普通的病毒性感染,可病历上关键页被整齐剪除,边缘利落,像是被人用刀片精准剥离。
仅剩一页边缘残留着一行潦草字迹:“意识波动异常,建议隔离观察。”
“意识波动?”吴悦低声重复,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像某种回声。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病例,是报告。
顾尘站在窗边,目光落在照片背景中一台老旧监测仪上。
他缓缓走近,手指轻点照片表面,声音低沉:“这个编号……ZT42B。我在钟楼地下室见过同样的铜线接口,连接着那台打字机的核心回路。”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吴悦:“这不是巧合。市立三院、钟楼、42单元……它们共享同一套系统。而你,吴悦,你不是偶然卷入的调查者。”
吴悦抬头,眼神微颤。
“你是实验的见证人。”顾尘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或者,本身就是数据的一部分。”
空气仿佛凝固。
她想反驳,想说这不可能,可记忆深处却翻涌起一阵钝痛——幼年时反复出现的梦:一间纯白的房间,四壁无窗,墙上挂钟永远停在3:42。
一个声音,冰冷而机械,一遍遍问她:“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她一直以为那是噩梦。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那是不是……被锁住的真相?
“我们得回去。”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去市立三院。”
顾尘没问为什么。
他知道,当一个人亲眼看见自己不存在的过去,唯一的出路,就是走进那片虚妄,亲手撕开它的皮。
市立三院旧址早已荒废。
铁门锈蚀,爬满藤蔓,像一具被遗忘的骸骨。
疗养院的招牌歪斜悬挂,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精神病院”字样。
风穿过空荡的走廊,发出低沉呜咽,仿佛整栋建筑仍在呼吸。
档案室在负一层,门锁早已锈死。
顾尘从怀中取出那枚残破的怀表,边缘锋利如刀。
他将金属片缓缓插入锁芯,轻轻一拧——咔。
一声轻响,锁开了。
尘埃在手电光下飞舞,像无数游荡的微小灵魂。
柜架东倒西歪,纸张霉烂,唯有角落一个金属箱完好无损,表面刻着蚀痕斑驳的编号:42。
箱内没有病历,没有文件,只有一卷老式录音带。
标签上写着一行字,笔迹熟悉得让吴悦浑身一颤——那是她父亲的字:“最终意识剥离记录——吴医生亲录。”
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顾尘默默接过,放入便携播放器。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电流杂音刺耳响起,随后,一个低沉而疲惫的男声传出——
“1998年8月17日,第42号项目最终阶段。执行‘清痕协议,对辅助研究员W.Y.实施记忆阻断。她已察觉载体替换机制,试图干预核心进程……为保护主数据链完整,必须让她忘记自己曾参与第42单元。”
吴悦的呼吸骤然停滞。
录音继续:“我以监护人与项目主管双重身份确认:W.Y.意识清除程序启动。后续将植入虚假成长轨迹,迁移至外地生活。她将不再记得钟楼,不再记得实验,不再记得……她曾是‘门的钥匙。”
静默两秒后,扬声器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不是仪器!我知道他们在换人!他们在换人!每次醒来都不是同一个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那是她的声音。
二十年前的她,在尖叫,在挣扎,在被世界抹去。
吴悦跌坐在地,背抵着冰冷的铁柜,头痛如裂。
无数碎片在脑中冲撞——白墙、电极、针管、穿白大褂的背影、机械钟的滴答声……还有那个问题,一遍遍回响:“你是谁?”
她捂住脸,指缝间渗出冷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追查真相的人,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是真相的一部分残渣?
一个被反复擦写、却始终无法彻底清除的错误?
顾尘蹲下身,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坚定:“他们抹去了你的经历,但归墟的残余还记得你。所以它用你的声音说话,用你的手写字……因为它知道,最能摧毁你的,不是谎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303章 谁在写病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