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末,天还冷得很,风吹过巷子,卷起地上竹篾纸屑,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在砖墙边乱飞。
曹宣拎着个小竹篮,走得规规矩矩;曹庚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在前头,
脚下一滑还差点踢翻个空瓦盆,吓得一条野狗呼哧呼哧着从墙边溜走。
“小心点,雪刚化,路有点滑。”曹宣提醒她,语气轻轻的。
“走快点嘛,等下再迟,就没好地方了!”曹庚回头催促,“你快点儿把洋火拿出来,我看这块地儿正好!”
巷子尽头拐了个弯,是块空着的青砖地,歪歪扭扭,角上还有堆灰色瓦砾。
他们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曹庚啪地一拍手,眼睛亮晶晶的。
曹宣没吭声,蹲下身拆纸绳,引线理得整整齐齐。他动作极细,像是在绣什么东西似的。
“快闪!”
话刚出口,曹宣点燃的“地老鼠”已经炸响了。
“砰——砰——砰!”
三声脆响,清亮地在巷子里头一炸,一缕白烟卷着火药味往上飘。
曹庚拍手叫好,乐得直跳脚。
“再放一个!再来那个金鱼雷,蹿得高!”
刚说完,巷口那头便传来一阵呼啦啦的脚步声。
一群孩子轰地跑了过来,大多穿着补丁连补丁都褪色的棉袄,脚上裹着脏兮兮的鞋,头发乱得像鸡窝。
最小的那个还拽着鼻涕没来得及抹。
“哪炸的?谁放的炮仗?”
“哇,这么多爆竹!”
他们跑到近前才停住,看清那站在地砖边的两人。
曹庚扎着两根小麻花辫,脸白,嘴红,穿得整整齐齐,像西洋画上的瓷娃娃,
曹宣站在她旁边,背挺得笔直,一个个子略高,安安静静站在边上,神色却一板一眼。
孩子们都愣住了。
“……有钱人家的。”
“……别跟他们打交道,俺娘说过。”
空气静了两拍。
可他们眼睛却都死死盯着那篮子——满满的爆竹,粗的细的,纸捻长短不一,
还有个铁罐子里搁着没烧完的火绳,像宝贝一样引得他们一个个眼馋心热。
虽说这年头能吃饱了,但爆竹还得票子买,家里哪舍得给他们几个娃花这种冤钱。
一个穿得最破的男孩往前站了站,袖口油光锃亮,一看就是带头的。
他咬了咬牙,朝着曹宣问道:“哥,再放几个中不?”
“不中!”曹庚一甩脑袋。
“恁咋不问我,专问他干啥?”
那孩子一愣,看看曹宣,又看看她,迟疑着说:“他是男娃嘛,看着像你们老大。”
“嘿,你这话真有意思。”曹庚叉起腰,笑得不怀好意,“男娃就得听他的?
告诉你,我才是头儿,他得听我的。”
那男孩也不甘示弱:“俺也是头儿,我带他们的!”他一指身后那一群怯生生的娃。
众娃不敢吭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那个还挂着鼻涕的小男孩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小脸冻得通红,
声音细细地:“那……俺认你当老大,给俺一个小的炮仗众不?”
曹庚眼珠一转,立马接上话:“这才叫有眼力见儿的!
听好了啊——谁要玩爆竹,得认我当老大!
不许抢、不许吵、不许撒赖,不听话的我就让他——”
她一抬下巴,指了指曹宣,“把你们全轰出去!”
“……他会打人吗?”有个男孩小声问。
曹宣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但清清楚楚:“不会。”
曹庚乐了,叉着腰喊道:“行啦,列队!每人发一个,听我口令,谁点的炮仗蹦得高,等下还可以多一个!”
孩子们呼啦啦站成一排,像军操似的。
这时,那穿得最破的孩子头站在最后一排,原本脸上是又红又急的神情。
眼见自己带的那群小弟一个个都“叛变”了,全奔着曹庚去了,他嘴唇动了动,原本是想一扭头走掉的。
可他一低头,又看见那竹篮里粗壮的“虎跳雷”和“火龙闪”,脚步便怎么都迈不开了。
他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手在衣服上抹了抹。
这时候,曹庚忽然笑了,她想起了平日里跟着包国维时见到的场景,
提了两根最大的炮仗,啪地甩到他面前。
“你嘛,别憋着了。”她手一指曹宣,“你要是愿意当他的小弟,也算老三一类的人了。”
“你答应,我就给你。”
那孩子一愣:“……我不是你小弟?”
“你不配。”曹庚笑眯眯地,“你不听话,还抢我风头。”
孩子头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他扭头看了眼那一群早就站成一排的“叛徒”,
又看了眼那两个粗得像萝卜一样的炮仗,咬了咬牙,一点头:“成,高低还是个哥,那我就当。”
“嘿,这才像话!”曹庚满意地把炮仗塞给他,“记住了啊,你是他的人,不是我的人!”
火绳再度点燃,火星四散,小巷子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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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宣站在一边,默默看着那一群脏兮兮却欢天喜地的小脑袋,眼神里头,头一次露出些许笑意。
而曹庚呢,像真的当起了司令官,学着张迷龙那般,一边吆喝,一边发炮仗,兴奋得脸都红了。
等玩得日头西沉,天边被晚霞染得红彤彤的,巷子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曹庚拍了拍手上爆竹灰,意犹未尽地嘟囔:“早
第361章 记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