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贤丰皇帝已然明了,肃顺之所以力挺恭亲王变法,实乃时局所迫。
至此,心中第二块疙瘩彻底解开。
于是他温言对肃顺道:“爱卿平身,今日只有你我君臣,正好畅谈一番。”
肃顺连忙起身,在贤丰帝身旁的椅子,小心坐下。
贤丰帝长叹一声,神色凝重:“爱卿,你且直言,六王爷所提之策,究竟可行否?”
肃顺沉思良久,方缓缓答道:“回皇上,依臣之见,此策应是可行。当下危局,臣等……实难想出更优之法了。”
贤丰帝站起身,在暖阁内缓缓踱步。
烛光摇曳,将壁上书画映得时隐时现。案几上,新沏的明前龙井茶香袅袅,却无人有心品啜。
他忽地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肃顺:“那么,便放手让六王爷去施为?”
肃顺闻言,赶忙进言:
“皇上,臣思忖着,可新设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专司与泰西诸国条约、交涉事宜。恭亲王身份贵重,通晓洋务,出任总理大臣足以胜任。”
“然而为防疏漏,臣亦需挑选几位得力干将,襄助恭亲王查缺补漏。”
贤丰帝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此事你去办。拟好旨意,再呈朕用印。”
议毕,贤丰帝走到肃顺面前,竟然轻轻握住他的手,动情道:
“爱卿,你今日所言‘生死存亡之秋矣,令朕不由想起诸葛武侯的《出师表》。”
“朕之才具,总强过阿斗。望爱卿能作我大青的诸葛武侯。”
肃顺闻言,当即下跪,涕泣叩首:“皇上仁德进取,不可自轻,当以汉宣帝为楷模。臣等必竭忠尽智,助陛下中兴大青!”
贤丰帝扶起肃顺,亲自送到门前,又命安德海带几个小太监掌灯,送肃中堂出宫。
自己却独自留在西暖阁内。
孤灯如豆,烛火摇曳不定,恰似他胸中翻涌不息的思潮。
对恭亲王、肃顺的心结虽解,另一股浓烈的悲凉与无助却弥漫开来。
他甫一登基,大平天国便自南国而起,孕育出天国、西王府两股势力,与青庭分庭抗礼。
如今大青的财赋重地,仅余苏杭、广州两处,余者尽失。
而带嘤、弗兰西、米国趁火打劫,逼迫修约;毛熊更在外东北、西北虎视眈眈,贼心不死。
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又是黄河决口,中原大旱,蝗灾肆虐。
自登临大位,竟无一日安稳,且局势愈危,大青亡国之象,已迫眉睫。
诚如肃顺所言,此时若不行恭亲王之法,对一方稍作妥协,青庭何以存续?
理智虽明此策为对,然于青庭历代皇帝而言,是道光帝与他,父子二人,开割地赔款之端。
昭昭青史,此污名父子二人恐难洗刷。
除非日后能挽狂澜于既倒,否则那历史的耻辱柱上,必有他父子之名。
暖阁幽暗,贤丰帝怔坐椅上,一行热泪无声滑落青白面颊。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哑声唤道:“小安子!小安子回来了么?”
守候门外的安德海立刻趋步入内,跪倒应声:“皇上,奴才在。”
贤丰帝起身:“随朕去奉先殿,莫要张扬,悄悄过去。”
安德海领命,上前搀扶贤丰帝出门,上了暖轿。
奉先殿,位于紫禁城内廷东侧,供奉瞒青历代帝王之所,距养心殿不过四五百米。
此乃皇帝祭奠祖先的“家庙”,较太庙规模稍小,却更显私密。
青庭祭祀本有严规,夜间祭祖非比寻常。然每逢大事——如大平军北伐、黄河决口,焦虑的贤丰帝总要轻装简从,悄然前往,或求祖宗庇佑,或求片刻心安。
安德海等太监,早已熟稔此路。
此刻,又与洋人签约谈判在即,贤丰帝心绪翻腾,急需向列祖列宗倾诉。
京师深秋,夜风卷着枯叶刮过宫墙。
乾清宫广场的青砖上,凝着一层薄薄白霜。
&nbs
第393章 奉天殿[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