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5年12月5日,暮色四合,寒风凛冽。
萧云骧一行人自裕州赶往江城,此刻抵达樊城暂歇。
青庭与洋人签订密约的细则,已由知情人泄露,举国哗然。
西王府新一期报纸的头版头条,便是一篇字字如刀的文章,将青庭的无耻行径,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樊城官驿规模颇大,足容数百人马。
因未显露身份,驿馆老板只当他们是普通路过的西军马队,未予特别优待。
萧云骧与幕僚赵烈文等人,寻了一处僻静院落落脚。
赶了几天路,众人皆感疲累。草草用过晚饭,洗漱完毕,便各自安顿。
萧、赵二人所居的上房位于驿馆二楼东端。
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劣质炭火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北地的寒气,在深冬时节尤为凛冽,它顽强地透过厚砖墙与窗棂缝隙钻入室内,与屋子中央火盆里,那几块挣扎燃烧的粗炭,争夺着方寸之地的暖意。
房间宽敞,陈设却粗陋,仅以满足过客最基本的歇宿需求。
靠北墙支着一张榆木大炕,炕面铺着半旧的芦席,上面又加了一层厚实的靛蓝粗布褥子,算是驿馆里难得的“优待”。
炕头叠放着两床半新不旧的棉被,浆洗得有些发硬。
一张笨重的四方炕桌置于炕中,桌面油渍斑驳,边缘磨损得露出了木头本色。却是将大炕分开,正好容萧、赵二人各自歇息。
炕下地面铺着大块青砖,砖缝间积着经年的尘土。
临窗处,一张掉漆严重的柏木书案,案面坑洼不平,一角残留着不知何年泼洒的墨迹。
案上仅有一只粗陶笔洗,盛着浑浊冷水,旁边随意搁着两支秃笔和一方磨得几乎平了的劣质石砚。
案后是一张同样老旧的高背官帽椅,椅背雕花早已模糊不清。
唯一的照明,是案头一只厚重的锡制烛台。粗大的白蜡烛插在烛钎上,烛泪层层堆叠,凝固如山。
此刻,橘黄色的火苗,正随着门缝窗隙钻入的冷风不安摇曳,在斑驳的墙壁,和低矮的天花板上投下巨大晃动的影子。
将屋内仅有的几件家具轮廓,拉扯得扭曲变形,更添几分深冬驿舍的孤寂萧索。
房间西南角,黄铜火盆里,几块粗炭半死不活地燃着,发出轻微噼啪声,有限的暖意,只勉强驱散近旁一小圈寒气。
火盆旁地上,散乱放着他们简单的行囊,和裹着油布的武器,随身携带的书籍文书等。
墙壁灰扑扑的,几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草筋泥。
糊窗的桑皮纸早已发黄变脆,几处破损被同样发黄的纸片潦草糊住,风一过,便发出细微呜咽。
萧云骧刚脱下沾满泥尘的外氅,只着一身西军棉袍。
他正将炕上驿馆的棉被挪开,仔细铺上自身携带的被褥。火盆微弱的光,映着他俊朗的侧脸。
长途跋涉的疲惫刻在眉宇间,但烛光映照下的那双眼睛,却显得颇为放松。
赵烈文蹲在火盆边,小心地用火钳拨弄炭块,试图让那点可怜的热力再旺盛些。跳跃的火光将他文静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寒意无处不在,即使穿着厚棉衣,也能感受到丝丝冰凉正从脚底、从四面八方悄然渗透。但相比于前几日的野外扎营露宿,已是好了许多,大家都心满意足了。
萧云骧稍作整理,便在火盆边坐下,借着摇曳烛光,阅读起赵烈文上街买来的那份报纸。
只见头版头条上写道:
讨逆檄文:斥青庭卖国密约,并告天下同胞书
呜呼!自西风东渐,妖氛日炽,今有青庭伪朝,竟于庙堂之上,与洋夷私定密约,裂我疆土,鬻我国权!
凡我华夏儿女,九州同胞,岂能忍此剜心之痛?
今特昭告天下,明其罪状,呼号同志!
一、割地租界,主权尽丧,此乃断华夏之脊梁!
彼条款所列:津门、登州、青岛、台湾、泉州、琼州……万里海疆要隘,拱手资敌!更许洋船溯大江直入腹心,此无异于开门揖盗!
九龙膏腴之地,竟以“租借”之名,行割让之实,视疆土如私产!租界之内,竟行彼国之法,中国官吏不得过问——此非国中之国耶?
主权扫地,纲纪沦亡,华夏山河,竟成洋人之俎肉!
二、开门揖盗,毒流天下,此乃绝万民之生路!
所谓“值百抽五”,薄如蝉翼之关税,焉能护我百姓工商?洋货如潮涌至,土货立成齑粉!千万机杼将歇,亿兆生民何依?
更可恨者,Y片之毒必借机横行!白银滔滔外流,膏血尽为枯竭——此非竭泽而渔,欲使我九
第396章 想要战,那就战![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