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香炉里的劫灰。林小满踉跄着追出三步,踩碎的瓦砾间突然涌出黑水,水里浮沉着无数刻满经文的蝌蚪。
山神庙残垣下,蓝尾鹊将银针插入龟裂的碑石。沈墨白袖中星砂不受控地凝成傩面,陆昭的龙角突然生出槐花,而林小满胎记处的藤蛇猛然暴涨,裹着三人撞向石碑——
碎碑纷飞中竟藏着口柏木棺材,棺内没有尸首,只有件爬满萤火虫的百家衣。那些萤火忽聚成老妪身形,手中线梭正缠着林小满的银镯丝线:"当年用山神骨、龙君鳞、傩师魂捏了个泥娃娃,如今该还债了。"
槐树洞里的陶土娃娃突然睁眼,心口银针孔中钻出条双头蛇。山鬼们的傩舞变得癫狂,每踏一步就震落漫天槐花,花瓣沾身即化成青铜锁链。藤蛇在此时突然蜕皮,蛇皮下滚出个月牙形的玉琮,琮内蓄着的晨露正映出月娘在山巅跳崖的画面——崖下不是乱石,是口沸腾的血池,池中沉浮着三百个眉心点忍冬纹的婴孩。
藤蛇化成的玉琮坠地时,沈墨白忽然旋身踢起三块碎碑。青石在空中连成北斗阵,他踏着禹步穿过石阵,傩面残片在指尖翻作八卦镖。陆昭的龙尾卷起断梁横扫,朽木竟在劲风中凝成齐眉棍,棍影过处带起虎啸——正是伏虎棍法第九式"敲山震魍"。
林小满腕间银镯忽如流水泻地,缠住两根坠落的槐枝。她借势腾空鹞翻,落地时枯枝已在手中化作双股剑,剑穗上串着的铜钱叮咚作响。这是月娘生前教她的"缠丝剑",每招皆取纺线穿针的柔劲,此刻使来却搅得满地槐花凝成八卦阵。
山鬼们的傩舞忽变攻势。四只青面小鬼踩着魁星踢斗步围住陆昭,爪风竟带着五禽戏的形意。陆昭将齐眉棍插地借力,龙爪在月色下勾出白鹤亮翅的弧线,指缝间漏出的星砂化作金钟罩气劲。小鬼利爪撞上无形气墙,爆出庙会爆竹般的脆响。
沈墨白的八卦镖突然钉住东南巽位。他反手抽出腰间傩面扣在脸上,身形霎时分作七道残影——竟是武当梯云纵叠上青城风火步。真身闪到柏木棺前时,袖中抖出三尺长的判官笔,笔锋蘸着龙血在棺盖疾书镇煞符。
林小满的双股剑绞住两条青铜锁链。她忽使巧劲将锁链甩向老槐,自己却如春燕抄水贴地滑出,剑尖挑飞三片带血的槐叶。叶片割破雾气时,露出藏身树后的玄衣使者正摆着峨眉刺的起手式。
"破锋八剑!"陆昭的喝声震落瓦上霜。他弃了齐眉棍,龙尾扫出丈二红绫般的罡气,正是当年漕帮镇压黄河水匪的绝学。玄衣使者袖中抖出链子枪,枪头点出梅花三弄的杀招,却撞上沈墨白从棺盖上揭下的镇煞符——那黄符遇金铁竟化做铁尺,恰好卡住枪头红缨。
林小满趁机将双股剑并作朴刀。刀背上的铜钱哗啦啦响成安魂调,刃口却劈出戚家刀法的"夜战八方"。刀风掀翻满地星砂时,藏在砂下的三百青铜人偶突然跃起,摆出少林罗汉阵的架势,关节处还残留着牵丝戏的银线。
沈墨白判官笔疾点青铜人偶灵台穴。笔锋与青铜相击迸出火花,竟在夜空拼出武侯八阵图。陆昭突然长啸一声,红绫罡气裹着星砂凝成陌刀,刀柄上的龙纹正与他脊骨共鸣。当陌刀劈开第七重人偶阵时,柏木棺中的百家衣突然腾空展开——每块补丁都绣着套失传的拳谱,袖口处还洇着干涸的鼻烟色血迹。
"是洪拳的工字伏虎!"林小满认出阿爹生前常打的套路。她弃了朴刀,双掌在槐树干上借力翻身,落地时已摆出虎鹤双形的架子。玄衣使者的链子枪却在此刻变招,枪头红缨炸开成血色拂尘,三千尘丝缠向她的任脉要穴。
陆昭的陌刀突然脱手旋成风车。刀刃割断尘丝的瞬间,沈墨白判官笔蘸着龙血在空中写就《黄庭经》。字迹化作金针刺穴,竟将血色拂尘定成琥珀里的蚊蝇。林小满虎爪扣住玄衣使者肩井穴时,听见对方黑袍下传出熟悉的骨节错位声——那是泉州白鹤拳卸力化劲的独门秘技。
老槐突然在此时爆出裂响。树皮间睁开九只琥珀色的眼,年轮化作七十二路地躺刀法图谱。沈墨白扯下傩面掷向树眼,面具在空中燃成火流星,照出树心囚着的铜人桩——桩上拳印深三寸,分明是太祖长拳的"崩石裂碑"手。
"泉州白鹤拳的'卸云手'?"林小满指尖几乎要掐进对方锁骨,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这是我阿爹改良的招式!"月光掠过玄衣使者的兜帽,她看见对方下颚有道蜈蚣状的旧疤——正是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闯入武馆盗取洪拳谱的蒙面人留下的。
陆昭的龙鳞乍起寒光,陌刀擦着林小满耳畔钉入槐树:"留活口!"刀柄犹在震颤,他眼角瞥见沈墨白正用判官笔挑开铜人桩上的拳印,素来淡漠的眉眼难得凝起阴云。
玄衣使者忽然发出雌雄莫辨的嗤笑:"林姑娘的'虎爪'火候差了三分。"黑袍下传出骨骼爆豆般的脆响,竟用缩骨功挣脱擒拿。林小满望着那熟悉的脱身技法,眼前闪过阿爹咽气前紧攥她手腕的画面——老人指甲缝里就沾着这种带着槐花味的铁屑。
第120章 烬海星漩[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