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1932年,初夏。
“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开往上海的列车还有半小时就要进站了,请大家携带好随身物品。”
广播里反复播放的女声好似清新的乐音让车厢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前整个车厢里沉闷的空气似乎也因此活跃了起来。这节车厢里人不多,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偶尔传来几句交谈声,也都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
车窗是开着的,初夏的阳光并不炽烈,带着沿途清新好闻的植物清香被那呼啦啦的风拽进车厢,就算是烦闷的思绪此时也能心旷神怡。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偶有几间远处的瓦房,似乎也显得凉爽了许多。
在这里生活一定十分安静,仿若那世外桃源,可以远离尘世间的是是非非,甚至是枪林弹雨。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枪炮和火药,没有战乱和饥荒,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和平的阳光里,那该有多好啊!
去年九月,日本关东军炸毁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并栽赃给我们中国军队,以此开始,炮轰以沈阳为中心的东北,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爆发了。东北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哪里见得了天日?哪里看得见清风和阳光?
日本人,向来都是蓄谋已久,向来都是口蜜腹剑。和他们相处,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算计,总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成为他们的棋子。
当然,也有好人,也有讨厌战争的百姓,比如千叶老师。
比如深泽道弦。
虽然他位高权重,有时说话嘴里总是嘻嘻哈哈地,听上去很不靠谱,不过本心倒是好的,别的不说,接连几次都将自己拯救于危难之中,光凭这一点,这个朋友必须交定了!他的皇兄固然可憎,不过,丁是丁卯是卯,有些事情无需掺和,适当保持距离就好。
只是,纵然深泽对自己再好,似乎总也无法对他动心。
到底是缘分不到位?还是……根本就放不下安东?
牧小满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车窗外,那疾驰而过的风景好像她和安东之间过往曾经的回忆,猝不及防地在她脑海里精彩上演,他的身影刚在她的脑海里闪过一瞬,就被她硬生生地给切断了。
安东?我早就忘记他了!亏得自己还是学刑查的,看得清所有的案件分析,却看不透这个男人的真心。也许早就该清楚,他的心应该跟他的拳头一样狠硬,只可惜,自己曾经太傻,看不穿他魅惑般的湛蓝眼睛。
虽然牧小满心里这么想,可她还是闷闷地将手边的报纸翻到经济版块,眼睛不自主地去搜寻安东的名字。
没有,什么都没有!
牧小满暗自冷笑道: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自从去年他在停机坪上对自己说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一年多了,整整一年多了!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自己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吴大志和渡边都来探病了,深泽更是每天都会陪伴,却独独看不见他安东安少爷的身影。就这么讨厌我吗?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不愿意给吗?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爱情!
刚想到这里,火车叫嚣着跟她心中一样的怨气闷闷地进站了。她抬头向外望去,站台上警备森严,每一个下车的旅客都必须审核身份才能进去。
这个场景,牧小满很是熟悉。就好像是九年前,她被命运带到上海的那一天,一样的站台,一样的感伤。
然而,感伤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了。
她将报纸平铺着放在桌子上后,就直接站起身来,跟着其他人一起下了车。
她没有行李。
这一年来她始终在医院里住着,从起初的昏迷不醒,到后来慢慢调理,慢慢康复,穿的始终都是医院的衣服。这次出院,身上的新衣还是吴大志送给她的出院礼物。要不是深泽有急事必须赶回东京,这家伙,一定会跟着自己一起来上海的。
不像某些人。
她站在队伍的后方,亦如多年前的冬日,只是,那时的她怯生生地怕被抓。而这时的她却如此心境坦荡,好像这头顶初夏的阳光。
警察一个一个地检查旅客的身份,并仔细地核对名单。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前些天刚刚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他们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可疑分子乘乱进入这“东方巴黎”!
快到牧小满时,站台内一个穿着米色衬衣,黑色长裤的男子向她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他的笑容在这初夏的阳光中显得越发明媚了起来。
可是,这人是谁?
第135章 回上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