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初春的天虽然算得上精致迷人，但山谷里的夜晚还是很冷的，风很薄很湿润，但特别疯狂。江边一些无名的野花野草此时成了一种挣扎。
秦子赫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风呼哧呼哧地响着，像在他俊美的脸上拼命扇着耳光。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没有焦点地看着远方。
“你当真不恨你的母妃吗？”秦子赫终于开口，艰涩地问道。
“我不知道，”?儿轻轻摇了下头，“或许还是恨的吧，毕竟我这么痛恨别人对我的欺骗，但最后，她用她自己的性命来维护我，却也是真的……其实对不起我的人不是只有她，她错的就是嫁给我的父皇。”
“……”秦子赫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坦诚之后一切都变得如此苍白，停顿了好久思索了好久，终于开了口，“这样吧，我跟你说说我今天听到的故事。”
“今天？”
“恩，大爷跟我说的，”秦子赫将她额前几缕凌乱的碎发别到了耳朵后面，“是他们的故事。”
“大爷和大娘的？”
秦子赫点了点头，开口道，“二十六年前，在离这儿不远的城里，城东有一户吴姓名门，世代从商，富甲一方，吴家有一位千金，年芳十八，待嫁闺中，上门说亲的人把门槛都踩烂了，她就是死活不嫁，最后与一个穷书生私奔了。”
“……什么？”?儿诧异地瞪大了眼。
“但她的眼光没有错，最后这个穷书生考取了功名，去到京城做了官，”秦子赫看了她一眼，料到她会是如此的反应，“蒙得圣恩——就是当时的褚皇，很是器重他，于是这个穷书生受到了重用，一路飞黄腾达官至三品，那位吴家千金，终于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然后呢？”既然是大爷和大娘的故事，就不会是个大富大贵的结局。
“但是这位千金婚后三年，没有诞下任何子嗣，”秦子赫叹了口气，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位做了官的穷书生当然没有嫌弃什么，但是，他娘，着急了。那也是个心急的娘，当然这不能怪她，毕竟她身子一直不好，半截进了黄土，又守了半生的寡将儿子养大，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害怕看不到孙子，也怕绝了后死了没法向祖宗交待。所以用尽了手段非要那位穷书生纳妾。”
“那个穷书生就是大爷吧？”
秦子赫点了点头，这本就没什么悬念。
“那后来，”?儿笑了，这个故事真是蹩脚，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是不是那个穷书生抵死不从，然后辞了官，带着妻子私奔了？”
“不是。”秦子赫抬起头，无比坚定地看了?儿一眼，仅这一眼，就让?儿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后来，那位娘亲冒死上表朝廷，求皇上给那位穷书生赐婚。而且，皇帝确实这么做了。”
“那……”
“毕竟那位穷书生已经不再是个普通的穷酸百姓了，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他没有多做什么解释，而那位千金不是没有怨言，但这赖不了别人，注定说了也不会有人愿意听，”秦子赫淡淡地说着，“后来那位妾，有了身孕。”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不该是个凄美动人专一的爱情故事吗？?儿惊呆了。
“那位千金既痛心又无奈，在那个孩子满月酒的那一天，投了江。”
“什么……”
“可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秦子赫回头指了指身后的小木屋，“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位穷书生安排的，他原本就打算那一晚要带着她离开，那个孩子算是他最后尽的一点孝道，要知道——他那时连官爵都辞了。”
“你是说，吴大爷他……”这可以称为忠孝两全了吗？
“恩，”秦子赫抬起眼看着她，“没错。”
“……”?儿陷入了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这个故事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
“什么都说明不了。”?儿说着往江面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小屋。
刚跨步走近屋里的?儿，便被端着最后一碟热菜从厨房走出来的大娘叫住，饭厅里大爷正低头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本青皮书，看到自己，抬头笑了笑。
——这就是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个故事中的主角俩吗？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竟难以将这两张脸孔和方才的人物重合到一起？
“孩子，你怎么了？”大娘招呼她过去，却看到她木讷的神色，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儿尴尬地笑了笑，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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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落魄鸳鸯患难情（6）[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