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耳朵们每天传消息给她?”
“是。”
常青看着正在慢悠悠装茶叶的观青补充道:“姑娘似乎对北边开始感兴趣了。”
“总算是开窍了。”观青说着收拢了双手锁链,“李似德送到北方的信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常青来了兴致,他坐到了观青对面说道:“属下不仅没有拦着,还帮他一路上扫清了不少障碍,想来信能到得更加快了。”
说完后一双眸子还亮瞪瞪的。
观青半分视线也没给他,反而说道:“你最近也活跃了不少。”
常青双目微垂失落道:“是属下逾越了。”
“无妨。你我一起在此幽禁多年,想来是厌烦了。”观青说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只是交代的事情莫要忘了。”
“是。”
常青满心欢喜地接过这杯茶,水刚沾杯边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不得已只能放下杯子去开门。
观青重新低头煮茶,刚盛满水就听见常青在门口说道:“主子,季大人来了。”
“嗯。”
这个位于从意坊最繁华地段的天下第一楼对于季淮来说并不陌生,然而涉足五层却还是头一次。
这五层仅有一间不大的茶室,进门后首先看见的便是挂在正中央的前朝珍宝星辰鉴,上面十二颗夜明珠就算是在白日也散发着让人无法忘却的光辉,仅一眼便念念不忘。茶室的右侧是堆积成册的帛书卷册,而左侧则是坐着一位清瘦男子。
他走过去问道:“阁下便是楼主?”
观青点头:“正是,阁相大人今日到访,观青本该亲自迎接,无奈腿脚不便,还请阁相大人见谅。”
说着还不忘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隐约之间还有什么金属碰撞的声音。
季淮听见声音便朝四周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后只能带着疑惑地入座,坐下后才发现面前已经有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他上下打量了观青一番,在触及眼睛时却被人回避了回去,于是他笃定道:“阁下果然是观家遗孤。”
“哦?”观青淡笑,“愿闻其详。”
季淮道:“阁下这双眼睛颇为奇特,纵观千古也只有前朝司天监监正观大人及其宗族才有,若非如此也无法打造出绝世珍宝星辰鉴。可惜当年观家遭到暗算,全族惨死万人坑。若非如此,今日光氏谱上定然有观家一席之地。”
“阁相大人知道的不少。”观青答,“在下的确是观家人无疑,只是遗孤二字还谈不上。”
对面的季淮在听见后半句的时候眼眸闪了一下,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观青笑道:“不过阁相大人倒是提醒了在下,昔日他们遭难后向季李陈三家求援,为何尔等不施以援手?”
说起此事季淮也是颇为遗憾:“当年之事究竟如何你我无从考知,更何况分崩离析之年,世人皆不可自保,又如何谈救济他人?”
“阁相大人此言有理。”观青淡然道,“当年事当年了,过去的事情现在又何必谈起呢?”
“并非是季某主动谈及此事。”季淮道,“只是如今局势诡秘不明,矛头直指三家,季某不得不深想。”
“原来阁相大人是在怀疑观某啊。不过在下身子不便,混混度日,余生怕是只能在万仙楼苟延残喘了。”
“阁下毕竟观家人。”
观青听见这句话笑了:“阁相大人是在暗示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当年是是非非今人不得而知,但是眼下魑魅魍魉倒是可以论证一二。”季淮凑近半分,“如今俞朝看似太平,可内中暗流涌动有岂非常人能得知。北方蒙族入侵我腹地之心从未断绝,若非陈家在北境镇守,何来今日歌舞升平。南方蛮子战败百年至今不肯称臣,其狼子野心天下昭昭,若非李家从中周旋,南方水乡三年前就该是死地。还有梁国,周国,文国等十二小国皆在边境虎视眈眈,若非我季家压制,俞朝早就四分五裂。齐氏?”
他自嘲一声:“若非我三族,他齐氏至今也不过是一个蜷缩在俞州泥丸之地的外姓王罢了。”
观青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回以淡笑:“阁相大人说的颇有道理。”
“阁下现在可是知道了自己在做何事?”季淮直起身子喝了一口茶,茶一入喉人便愣住了。
这茶不见片叶却处处藏有茶香,着实怪异。
看出他的惊讶,观青解释道:“此乃在下家中茶叶研磨后冲泡而成,在俞朝并不常见,所幸味道不错。”
之后又笑眯眯地说道:“阁相大人一番肺腑之言着实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季淮冷笑:“既然知情便该收手,否则你这小小万仙楼怕是也无法承担其后果。”
观青顺从地回答:“阁相大人说的是,观某定然时刻铭记于心。”
季淮看他温顺模样不似有假,只是多年官场沉浮让他自觉违和,于是他带着这份疑惑开口道:“你当真是观家人?”
“阁相大人自进门起就将在下当做了前朝监正遗孤,为何这会又怀疑起来了?”观青笑道,“不过阁下大人放心,在下的确是观家人无疑。”
季淮听他语气诚恳便收起疑心起身离开,观青则借口腿脚不便,堂而皇之地坐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待人走后这才收起所有的表情,又回到了那副对世事漠不关心的面孔。
常青见人离开便悄悄探进来一个脑袋,确认没人后便轻快地走到观青对面,手脚利索地换了一张坐垫坐下,望着重新研磨茶叶的观青说道:“主子,您这腿何时不便了?”
“该不便时自然不便。”观青神色淡淡,“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姑娘要的消息已经送去司府了。”常青看着他捣茶,趁着期间间隙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那万人坑的事情属下明明做的很隐秘。这位季大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今日所言又是何意?”
他一边悄声为自己开脱一边打量着观青的手。那双捣药的手在听见他的话时没有半分变动,显然是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于是他稍稍安心。
不过刚安心的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又听见观青开口:“怎么,想不明白?”
常青摇头:“只知道他今天到访不怀好意。但是属下早就听人说起这位季大人城府极深,面上之言不可尽信。”
“此话不假。”观青说着给自己续上新茶,在锁链晃动声中解释道,“季淮今日到访一来是为了确认万仙楼与前朝观家的关系,二是为了传个消息,想要万仙楼配合他接下来的动作。”
常青听见后半句便自行在心里揣摩了一下,结果将两人对话背得滚瓜烂熟也没有参悟出这第二层意思,只能是似懂非懂地附和点头。
观青看他这不懂装懂的样子也没有揭穿,反而是接着问道:“司江心现在如何了?”
常青见总算是问到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于是立刻回答:“回主子,司姑娘昨日被陛下封了掌事,还得了一个贴身内侍,今日想来是进宫了。”
“何处的掌事?”
“藏书阁的。”
捣药的手停了。
常青立刻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拿出消息纸条看了半天这才确认到:“是藏书阁没错啊。”
“藏书阁有记载的上一位掌事还是在先帝时期。那位掌事退下来时正好赶上陛下登基,此事便不了了之。多年来藏书阁与负责修书的文华殿一直都无人主事,所幸并未有大事发生。”
藏书阁正堂,司明月看着面前堆叠起来的卷宗耳边过着黄内侍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原以为齐帝让她来藏书阁是为了以修书之名稳住自己,但没想到还附带了一个烂摊子。
所谓一石二鸟便是如此了。
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随后对还在喋喋不休的黄内侍说道:“既然藏书阁与文华殿为同一掌事,那便将所有人都叫来吧。”
她吩咐的理所当然,只是身边人却并没有动作,待看见对方那诧异的眼神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并非是一个可以肆意使唤的对象,便只能招来守门内侍吩咐他去叫人。
等人走后司明月这才看向黄内侍问道:“小大人先前都在何处参事?”
黄内侍回答:“回掌事大人,奴才先前是跟着秦内侍的。”
司明月明悟了。秦内侍是皇帝的贴身内侍,他身边的人也算是半个红人。这样一位前途可期之人下放到她这里着实有些委屈。不过理解归理解,她也不打算惯着这位,于是说道:“如此说来,小大人对着藏书阁也不甚了解?”
黄内侍点头。
司明月又说:“那么小大人可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黄内侍再次点头,只是这一次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反而突然开始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那么在众人到来之前,还要劳烦小大人陪江心一同将卷宗看完,也好避免一会出糗。”司明月说着就将一大沓卷宗塞进了他的怀里。
黄内侍对此瞠目结舌,想要反驳却为时已晚,只好认命地找了一处坐下来翻看着这些不知道落了多少灰的卷宗。
两人静坐数刻,文华殿和藏书阁众人终于是稀稀拉拉地走了进来。
他们一个个面上都带着慵懒之色,甚至还有一两个嘴角沾有墨汁,一看便知是在写字时睡了过去,站立后也是松松垮垮,好似一阵风吹来便能立刻七零八落。
司明月看着面前这群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嫌弃,只是她毕竟新上任便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可是都到齐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微的鼾声。
司明月握紧右手,又问了一遍。这一次终于是有人回她了:
“回...回掌事,只有副掌事未到。”
司明月再问:“人在何处?”
这次回答的人异常快:“在来的路上被禁军带走了。”
听见这句话司明月微愣,不过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三月花。从灵山回来之后她便听说宫里面还是详查三月花之事,不过眼下突然将人带走着实让她这位上任新官有些头疼。
看着一众诚惶诚恐的面庞,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既然如此便请诸位一一说下名字以及所从何事,如此本掌事也算有个底。”
说罢便见他们四眼相对,几番窃语后终于是开了口:
“下官王卓,文华殿校书郎,负责新书校阅。”
“下官林阳,文华殿印官,负责封印。”<
第 76 章 第 76 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