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岭南战事、粮食调遣、士兵征集以及京城时疫轮流发生,夺去众人眼球,倒叫一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寒门榜悄悄落下了帷幕,满京城中只有那些寒窗十年的士子为其揪心,围着贡院外的黄榜又哭又笑,既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新科进士,也又名落孙山的落魄学子,悲喜交杂。
我同吕艾斜倚酒楼窗前,看着对面贡院的人间图景,调笑说,“这也算是天下英才尽收囊中了。”
却不见这巧嘴搭话,回头一看,却见吕艾怔怔看着黄榜前头的欢喜士子,眼中满是艳羡,连日常使的扇子也没舞起。
我惊讶,“你也向往这金榜题名?”
吕艾被我一唤回过神来,低头一笑,“天下士子谁不羡慕呢?只是伯乐不常有,隐帝那会真真前途无望,也就放下了。”
我连忙打了个哈哈,“我是个粗人,过往志向也不大,确实并不明白这些。”
我那时一心只盘算着如何同李四游历四方,心思都聚在野外生存上,科举取士于我而言是种熟悉的陌生,日常听陇右的老夫子于耳畔遗憾念叨,却是右耳进左耳出。
吕艾听了,也不在意,恢复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着扇子,“不过还好没上,才有幸于城门之上得遇陛下呀,陛下,我觉得咱两真是有缘,你想想千万人中唯我抬头望见了你,有没有话本中那种命定君臣缘分的感觉?”
我看着他得瑟的模样,很想同他说,不是的,在你之前便有晏河清见着我了,却觉得怎么有种深闺小姐不见外人的别扭,还是咽了回去。
正纠结呢,便听得一声急促的推门声,转头看去,原来是担任主考官的宋贾,他春风满面步伐急,想来也是,二十来岁便任了考官,得了一群门生,怎么叫人不开心呢?
他大步行到我面前就要行大礼,被我托着胳膊止住了,“无妨,在外头不必这么多虚礼,你步伐匆匆可有什么要事?”
宋贾笑意盈面,“没什么,只是酒楼的金鳞宴具以备齐,特来请陛下示下,是否现在就请那些中榜士人赴宴呐?”
哦,原来这事,因为岭南战事,加之朱年两家刻意忽视,原定于宫中的金鳞宴被取消了,我便同吕艾商议干脆在宫外,以宋贾他们一干主考官的名义办一场酒宴,也算熟悉拉拢。
我点点头,“既然备齐便开宴吧,不用拘泥于中榜之人,凡是参考者只要愿意便都邀来就是了,他们辛苦这么几月,也该犒劳,只是麻烦待宴末时,邀你的门生于楼上一聚。”
听得我调笑说他门生,宋贾羞红了脸,“陛下,别这么说臣了,若不是陛下提拔,我就是再过二三十年也不会如此。”
我哈哈大笑,“这也仰赖你文采斐然,否则我就是再怎么提拔也没用呀,好了,这是你们的主场,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下去吧。”
宋贾点点头,激动地下楼邀人去了。
宋贾他们毕竟是提拔士人的主考官,威望颇高,且说了几声,便聚集了大批士子前来,将诺大一个厅堂坐满,连这二楼也挤满了人。
宋贾几人只是在开宴时浅浅说了几句贺词,便宣布开宴。此时虽然已有中榜落榜之分,可尚未绶官大家都还是白身,竟也无等级上下之分,依旧搭肩勾背,其乐融融,相互串席敬酒。
只是气氛稍有不同,中榜者要开心放肆许多,击鼓传花,射覆猜谜,互行酒令,那是一片欢声笑语,又都是水平相当的才子,相互碰撞,一时佳句妙对频出。
而落榜者虽然也会跟着欢笑,却是笑着笑着便哭出来,几个人环在一处互吐苦水,一行清泪,一杯苦酒,就醉的天旋地转起来。
因为是寒门榜,吏部的人借以恩科的名义削减了人数,只放出了五十来人的名额,故此整个宴会也是愁者多喜者少,然而中间的进士感染力强,反而衬得厅堂喜气洋洋,遮盖了落榜者的落寞。
落榜人通常只是大哭一场,喝醉了也就三五成群的回去了,或许明年还会再来,或许就再也不来了,窝在小地方当个教书先生。这世道总是绿叶多而红花少,个人有个人路。
出入的人便如川流,熙熙攘攘,带来欢喜与落寞,带走匆匆时光,正午的太阳落到西边,斜照过来,将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虽然宋贾他们早早就嘱咐中榜者悠着点喝,待此宴散后还有人请,可人激动起来往往拦不住,等到宋贾带人上到三楼包厢时,大部分人都面浮红晕,微醺放荡起来。
一进包厢,见我端坐上座,竟有些发蒙,问道,“兄台莫不是坐错了,宋大人,孙大人还站着呢。”
还不待我解释,后边关门的宋贾便笑了出来,“我看你是喝酒喝的上头了?竟没认出,这便是陛下!那日朱雀城墙施恩开科的陛下!”
听得宋贾加重语气的陛下二字,之前发问的,还站着的便如五雷轰顶一般,血色迅速褪下,躬身就要下跪。
我连忙起身抬手,“众位爱卿不必多礼,宫外无君臣,只当朕是你们的好友就是了,本欲与君同乐,如此生疏反违本意。”
这些年轻士子听了,半蹲不蹲,卡在中间异常尬尴,也不敢抬头,只看着地面。
见此,和他们也算熟识的宋贾连忙出来打圆场,“快坐呀,陛下友善亲民,诸位不必顾忌。”
听得此话,这些士子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地也都找了个座安顿,却不坐实,虚出半截身子来,腰杆挺地板正。
曾几何时,在父亲面前,我也同他们一般局促紧张,然而,生出了那件事,我竟也能端坐其上,安然面对他人的恭敬了,看着他们,我一时生出万般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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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寒门金鳞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