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过门之际,他侧头,“你不是想死吗?朕便如了你的愿,但朕告诉你,就算死你们也不会在一起,朕会让你躺进皇陵与我夜夜共枕,而那个人的尸首则会被挖出,朕赐他挫骨扬灰,洒在北疆的雪山上,让你们世世不得相见!”
仅几日的时间,江?卿态度的转变让众臣既欣喜又觉得帝王的心思难以捉摸,前日明明还在朝堂上维护皇后,可眼下却将甘露殿圈地为冷宫。
元豫新站在台阶上,仰头瞧着万里碧空,心中暗自叹气。
他原先以为那祸国妖后是必死无疑,可没想到皇帝转守为攻,以冷宫的名义将甘露殿那位保护起来,也没说要废除她的皇后之位,皇帝虽口头上说永不再踏入甘露殿,可妖后一日不除,他元家的女儿便无缘后位。
加之元豫新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因为在溢香楼光着身子被抓了出来,他就对这皇后恨得咬牙。
皇帝从未在甘露殿过夜的消息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加之皇后入宫多年始终无所出,多多少少便也坚信着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可没想到看起来城府颇深心狠手辣的皇帝竟是如此的情种。
想到这,他又是叹了口气,苏陌染在位一日,他便无法真正将女儿安插在皇帝身边,便无法控制朝堂。
见元豫新久久立在原地,一向与他交好,当日在朝中替他说话的大理院正卿王得安便走了过来,“将军怎的立在这,可有身体不适还是说为朝事担忧?”
两人心知肚明“朝事”所指,元豫新重又叹了口气,王得安笑笑,“元兄不如同我一道乘马车回去,在路上同兄弟好好说说为何烦忧?”
听完元豫新的“烦忧”,王得安还是笑笑,“元兄所说也是在下忧虑之处,皇上如今还下不了这个狠心,为了北瀚,不如我们再同它加一把火。”
“王正卿想如何做?”
“元兄静候佳音便可。”
九月九重阳节,北瀚自来有赏菊,喝菊花酒的习俗,宫里每年还会请寒山寺住持来宫中举行祭祀活动,今年自不会例外。
除皇帝皇后和一众妃子外,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员都会聚集在祭坛附近观赏祭祀活动,今年有一点特别的地方是,皇帝后宫仅一位皇后还有两三个不受宠的嫔妃,没有子嗣,加之皇后被禁足于甘露殿,所以今年的上座席中冷清的紧。
……
“甘露殿走水啦!甘露殿走水啦!”
有几个小侍慌慌张张从甘露殿跑出来,想起方才那浑身灼热之气便打了个寒颤。
其中一个并未注意脚下台阶,摔了个面朝地,可谓是结结实实,然而并未在意满身泥泞,爬起来接着跑。
深秋,流言如甘露殿飞溅的火星,不一会传的人尽皆知。
彼时,皇上与诸位皇宫大臣齐聚祭坛,欢度重阳,另有邀请寒山寺住持前来举行祭祀活动。
恰逢此时,乌云压阵,狂风作响,寒山寺老道走下祭坛,向着座首跪拜,“近日宫内不得安宁,恐有妖邪作祟,还待贫道施法将其一一驱赶。”
语罢,他还献上一纸明黄符咒,“恳请天子将生辰八字记于这符咒之上,贫道会借天子盛威驱逐邪祟。”
随即,老道返回祭坛中心,立于中央,两指携起黄符,另一手点燃香柱,口中振振有词,又将一纸符咒置于火上,那带着火光的黄纸被抛向高空。
霎时“砰”的一声祭坛四周所点燃的九十九只蜡烛竟全部熄灭。
狂风席卷,打着漩儿卷起地上的枯枝绿叶。
住持身旁的黄色卦旗也同样不可幸免,猛烈地晃动着桅杆,卦旗被吹的呼呼作响。
座上的人皆眯起双眼,纵然用手遮挡,也未必能够看清前方。
此时白胡子老道又折返而来,同江?卿行礼,“禀皇上,这些恶灵太多怨念太重,贫道无法一口气全部度化,方才燃尽一纸符咒便是用这符咒去探得这宫中最大的邪祟,想必不一会就会乌云散去,狂风作罢。”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太监踉跄着跑过来,跪倒在座下,“启禀皇上,甘露殿,甘露殿走水了!”
一时惊诧,江?卿从座位上站起,“好端端的怎会走水?”
“奴婢,奴婢不知啊!”
“皇后呢?皇后怎么样?”
闻言,那小太监“唰”的一下白了脸,“娘娘娘娘今日歇的早,火势太大,娘娘……她被困在火中了,只怕现在,现在已经……!”
龙颜震怒,江?卿走下台阶一脚将小太监踹翻在地,“朕不要‘只怕,‘好像,皇后若有事,朕要让整个甘露殿的人陪葬!”
语罢,他转身往甘露殿赶去,那白胡子老道却拦住他的去路,跪伏在地上,“皇上!皇上可还记得方才贫道说的话。”
江?卿眉头紧皱,瞳孔中的怒火像是能吞噬人的巨兽,他居高临下地斜眼睨着面前这人,大声呵斥他,“你胡说什么,皇后怎么可能是邪祟!”
江?卿从来不信神,更不信邪,他半生颠簸,可谓是踏着众人的血一步一步登至九天高位,如若世间真有邪,有因果轮回,想必第一个便要除了他这乱臣贼子,方才为替天行道。
“不管如何,待贫道验验,一切便将明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这里装的是符咒水,这水泼到寻常人身上便是如清水一般无色无味亦不会伤害身体,但如若泼到非常人身上便会浑身浴火,消散殆尽!”
住持抬眼瞧着江?卿,“皇上可敢随贫道去试试,如若不是,贫道自会留下性命当作是给皇上和娘娘的赔罪。”
当晚明灭的火光在风中摇曳。
灼目璀璨的好似涅盘的凤凰。
长风起,笙歌落,是谁绾发执剑谱一首秋叶凤凰花?
江?卿闭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他恍然忆起那日甘露殿前有人从身后给了他一掌,如今分不清时刻,而那疼痛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
深秋的寒凉,夜晚的静寂,还有那浑身欲火的女子。
有冰凉的液体溢出眼眶,滑落脸颊,他想用手抹干净,可全身都僵硬地动不了。
眼睛也只敢睁开一条迷离的缝,细细打量周遭,亦在分辨孰梦孰真,下一刻他又重闭上眼,宁愿昨夜只是一个梦。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不在,从没想过有一天甘露殿的模样不再,更没想过终有一日他再也寻不到那抹身影。
如果你知道在你死后,我把你的骨灰放进了皇陵不知你是否又会骂我残忍,罢了,骂就骂吧,比起离开你,我更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即使你不快乐,但我也想。
他在心里暗忖,随后又觉荒诞,人已不再,谁又能听清他梦中的低喃。
秋叶凤凰花,世上哪有这种花,深秋没有花,没有新绿,只有接近寒凉的风。
明明是三十而立,可如今却缠绵病榻,他无心料理政事,亦无心吃食,短短几日,人便瘦脱了相。
他挣扎着从榻上坐起,简单的动作也让他喘息半天。
过了片刻,有公公从门外跑来,江?卿认出了他,是先前在甘露殿侍候的奴才。
他颤抖着手接过小奴才呈上的信纸,方一打开就是扑鼻的墨香。
熟悉的字迹,唤醒了他浑身的记忆。
就只是草草浏览,那眼中便湿润着闪过晶莹,方一读完,眼前便再不辨是非,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他不禁捏紧那封信纸,边泪流满面,边肆意大笑。
原来,原来,你我二人身边再无第三人。
原来,原来,她从未有一刻心没有放在我身上过。
殿里早已没了人,他攥紧纸张,又在下一刻将它一一抚平。
陌染啊,陌染啊,你演技这般好,竟将我也骗过去……
从此以后,深夜陪伴着他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徘徊心头的念想,数不清多少次午夜梦回被那日甘露殿前的一片火红灼醒。
最后清醒,眼前就只剩下满面的寂寥与无尽的空虚。
他含笑抚过面前的女子画像,一遍又一遍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
如果有下辈子,那你也赐我一场秋叶凤凰花吧,寒凉的夜灼热似火,如涅盘的凤凰,如火红的枫叶……
转念,他又叹了口气,算了,若有来世,你还是不要再遇到像我这般人了,尽可能过的自由,过的开心吧……
一朝关于那个皇后的流言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护国将军多么忠君,多么宁死以谏。
关于那个美艳的女子,终是换来一干不知情人等的唏嘘感叹,“祸害啊祸害”是对于她最后的描述。
然而京城里流传的还有一个说法,皇上如何如何爱慕她,在她死后为她平反,取了妖道的脑袋,逐了寒山寺一众和尚,将她的骨灰永世放入皇陵,将她的画像放于寝殿里……
一百四十二章 前世今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