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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7年4月18日,玉门城西,14:22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陈一鸣走在玉门的城墙上,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文艺细胞忽然犯了病。
     一旁搀扶他的仇白笑着问:
     “这是谁的词?”
     “忘了。”
     “你这念的词也不应景啊?现在是春后,白天,也不是什么‘红莲夜。”
     陈一鸣看向了仇白,城楼上的风拂起了她的秀发——灰黑的秀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宛如挑染,平添了几分灵动与秀丽。
     对视几秒之后,仇白赶紧移开了目光: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我在看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抬杠。”
     “嘴比玉门的城墙还硬。”仇白回瞪了他一眼。
     “那几个衙门嘴才是嘴硬的。集会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帮派的江湖人士袭击工人,明摆着是官府雇佣的、但事后切得干干净净。还有好多弟兄莫名其妙上了‘黑名单,不管去哪都没人雇佣,有能力搞这些事情的也只有官府。”
     仇白责怪他:
     “好端端陪你出来走一趟,你非要惦记你那一亩三分地……而且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和官府明里对着干。你还总是和我讲这些事情,想不被你拖下水都难。”
     “现在我什么事情都没瞒着你了,估计你对工会的事情比那几个当家还了解。”
     “我能留着现在这条命,都已经是法外开恩……算了,和你说这个显得我幼稚。但我希望,你在大炎的这段时间,能过些安生的日子,好好把伤病养一养。”
     “如果在炎国的运动不够顺利,那我争取在下半年把事情了结了,然后去别的国家碰一碰运气。现在的局势,不允许我安分下来,我活一天就要做一天的事业。”
     “我知道,你之前在乌萨斯干的事情很顺利,但你不可能一直不栽跟头,万一出了事情就不好说了……你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了,那就细水长流地过日子吧。”
     “栽了跟头,那我就认栽嘛。过去十年我不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我记得应该是88年底,我带着小队去抢一个矿场,一个军官就能把我的手下全杀了,我最后跟他摔进一条废水沟里,点燃了那一条沟里的废水,才总算为弟兄们报了仇——事后也躺了很久。
     “89年年初吧,为了夺一个镇子,我第一次带队碰上正规军,完全不是对手。那时候我想的就是,哪怕不活了,也要给弟兄们断后,我反正不想再留遗憾了。后来运气还算好,没被打中要害,那时正巧也有个同志路过、救了我一命。
     “90年夏天,组织要南下,路上碰到了正规军的大部队阻拦,因为弟兄们打得太奋不顾身,提前报废了这支精锐,结果敌人又紧急派了增援。打着打着,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全打光了……一个小姑娘自己的命不要了、从死人堆里把我背出来,我才有今天。
     “然后是91年夏天吧,乌萨斯皇帝的禁军第一次找上了门,那些家伙是真的吓人,无论多少次想起来都后怕。一靠近它们,黑漆漆的利刃、长矛就会从体内长出来,把人撑成血块。是塔露拉拼命救了我,后面在切城遇到这些家伙的时候,塔露拉又救了我……
     “还有92年的夏天,我上门去找一个大伯爵。他的府上戒备森严,我和他又有些深仇大恨,我就从地道里一路杀到别墅里,满门都没留下活口。我和那个伯爵一边打,一边把整座院子拆了个边,我记得那个大别墅到最后只剩点骨架了……我也差点散架。
     “那一年,杀完那个大伯爵之后,我就得了重病,是法术导致的,半边身子都像是被火一直烧着。塔露拉花了好久时间,才找到办法,帮我治好了那个病。你看我这只手,疤痕累累,还有点干瘪,也是那段时间留下来的。
     “哦对,93年新年之前,你都不知道我和一个什么家伙打了一架。当时我捡到一个很可怜的姑娘,面前是个比山还高的巨人,身上要么是熔化的石头、要么是滚烫的火。我腰上那个最吓人的疤,就是那一次留下来的——为了救那个小姑娘,感觉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后面两年的时间我就待在切尔诺伯格了。夺城的时候被狙击手一枪打穿了肺,现在天冷了还会咳嗽。守城的时候被打烂了一颗牙,脚跟也被扭骨折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个铁拳头没把我直接打死,我也算命大。
     “95年可就太精彩了。上半年我在乌萨斯边境碰上了银枪天马,这些家伙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听别人说,我这条胳膊不是被切下来的,而是被当场打碎的。那个时候也许是天意,一个骑士隔了几百米突袭的时候,偏了那么一点点,你看,左臂离心脏多近!
     “因祸得福吧。我们那个时候被招安了,圣上要拉拢我们,我刚好出了这么一个事情。然后就作为战斗英雄去京城接受表彰。在京城见了不少市面,后来有一天,我听说了圣上遇刺了,然后我就做了这辈子应该算数一数二的一次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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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在京城,除了我,就一个跟着我的姑娘,没别人了。但是我们敢去夺了这个国家的心脏。我护送了一位和皇上有关系的小姐,杀遍了半个市区,最后在郊区的皇宫里找了一个小朋友。我拥立了他,他就是现在乌萨斯的皇帝了。
     “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也没一帆风顺。96年去和谈的时候,被人埋伏了,遇到了一个和禁军差不多的家伙,奔着我的命来。唉,现在我这条也就相当于是别人给我续上的,不然我也就死在那里了……
     “这一路走来,上战场、斩首行动、暗杀计划什么的,说实话,也就稀松平常了。能活到现在可能确实有点天命,但每次碰到大事,我都确确实实感受到,离死真的不远——所以,以后的日子,我应该也会提着脑袋去干事业。死亡对我一直是个威胁,没变过。”
     仇白静静地聆听着,她搀扶陈一鸣的手先是加紧,随后又渐渐松开了。
     有些想法可能注定只是一厢情愿:
     “一鸣,我真的希望,你能多活几年。但是你的命,不可能属于任何一个人了。我什么劝不了你。”
     陈一鸣注意到了仇白的情绪:
     “真的抱歉,我可能注定要对不起你了。我对不起的人太多,我早就顾不过来了……但是,你看,今天出来一趟还是很难得的……”
     “别搂着我。”仇白把眼睛瞥向别处,但并没有脱离。
     “你看那边,那边那座楼台多漂亮,仙雾缭绕,我感觉都不像是凡间的景色了——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仲宣楼?”
     仇白笑着推开了他:
     “你就算想哄我,也别把我当小孩子啊。”
     “离这边也不远,我们去边上看看,或者登上去看看?”
     仇白先是凑了过来,然后又站在他的身后打量着。
     陈一鸣也被搞糊涂了:
     “怎么了?”
     “我没搞懂你在指哪边……我知道你想哄我,我也没那么难过,我们回去吧。”
     “我在指那边的楼啊,城西的仲宣楼。”
     仇白流露的表情很复杂,仿佛在说“你是认真的?”:
     “玉门城里还有好多地方我也不了解的,但是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你看不到那座楼吗?”陈一鸣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那你回去和我讲讲吧,前面有官兵看着,应该是军事重地。回去吗?”仇白体谅地说。
     “嗯……好吧。”
     仇白再次搀住了疑惑的陈一鸣,缓缓地从甬道之上走下。
     1097年4月18日,玉门城西,22:19
     陈一鸣揉了揉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体力确实全方面退化了。
     光是处理城内工会事务、看一些文献、现学一点知识这点事情,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半边脑袋隐隐作痛,又昏又胀。
     “仇白,城里有咖啡吗?”他向隔壁房间的姑娘问。
     “这么晚了,你现在要喝?”
     “不,我就问问。”
     “家里有速溶的,我以前喝过一点。”
     “城里有卖咖啡豆的地方吗?”
     “你要那种咖啡啊……家里也没咖啡机,我也没留意过城里有卖咖啡豆的地方……”
     “那就算了。”
     陈一鸣走向了床铺,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你是该早点睡了……”仇白轻轻关上了房门,不一会,她房间中的灯也熄灭了。
     昏昏沉沉的陈一鸣迅速睡着了。
     他这段时间总是做梦,明明他从前是个很少做梦的人。
     肯定是那个谁在捣鬼呗。
     一杆杖,杖头挂着一盏灯。
     洒脱的令倚在栏杆边。
     “小兄弟,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
     陈一鸣只觉得困意未消:
     “你这样子会不会很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要说完全没有,那也不可能。”
     “那放我回去吧。”
     “别急啊,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仲宣楼吗?”
     “我还好奇为什么黑蛇能变成我的样子呢!”
     “坐吧。”
     一转眼,两人已在楼阁中,窗外是不知何时的星与月。
     眼前是梦中的菜肴。
     “既然小兄弟在梦中品不出滋味,那只能由我代劳了……”令毫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
     陈一鸣喃喃自语道:
     “我他妈说什么都没用……”
     “小兄弟也不用总是愁容满面吧?”
     “我只想和正常的‘人打交道。”
     “但有些家伙,可不管你怎么想,非要闯进来破坏你的生活,你难免需要点帮手吧……当然,不包括我,实际上,我可以让你忘了这些怪诞的梦,这样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过。”
     “哦。你能让黑蛇那个贱逼失忆吗?或者让他从塔姐的脑子里滚出去。”
     “也不用强人所难吧……”令含歉笑道。
     陈一鸣摊了摊手:
     “那就谈谈正事吧,反正你不交代完,也不会放我出去

第191章 明月楼高休独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