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淮越国,伏龙州。
午间时光,艳阳高照。
伏龙州,炯德府,炯德府常年如夏,更无秋冬,炎热不已。
在府上最东处,就差一步便是荒山野岭的地方,有一个用木栏围出一圈的小院,不大的院里竖满了木桩木人,在那方石桌旁,还有一条长长的独木桥,一旁放上了装满水的木桶,独木桥下方摆满了仙巴掌的盆栽,好生渗人。
“呵!哈!呵!哈!”
在这个小院里,有两个赤膊站立,肤色铜黄,长得只是略有不同的少年正在木人桩前练习武法,二人皆是攻手并集,年纪虽小,但其二人技击与脚法皆是同龄上上选,就拿两座木人桩的尺寸,桩身高度,桩手长度角度,都可断定,两例木桩是为二位少年量身定制。
大一点的少年名泷(shuang)渊,十五岁,比弟弟耳朵大些。
小一点的那个则叫泷阳,十一岁。
兄弟俩在面容上真挑不出来差异,令人惊呼的是二人还不是同胎出生的兄弟。
“咳咳,你们两个,可以歇歇了,准备劈柴灶火,自己做饭吧,米我今天找人扛回来了。”
在他们身后,茅屋台阶下的一副藤椅上,有个满脸醉红的白发老头悠然开口,怀中捧着一坛酒,台阶下墙缝旁也放满了空酒坛,看来是个老醉鬼。
两个留着整齐寸头的少年停下手,自觉的走到那口井旁,打捞上来两桶水,一股脑的从头顶浇下,浑身的腱子肉一览无余,转身走到晾衣杆前拿下一套换洗麻裤,走到房后换上。
换好衣服披上背心的泷渊瞥了眼躺在藤椅上昏昏沉睡的老头子,这个人收留了他兄弟,这么些年来只教了一套拳法,弟弟学的有一百四十四式拳招,而他学的只有一百零八式拳招。
他熟练地走进屋里,拿起放在门后的铁斧,走到大木座旁,拿起地上的散木头开始劈柴。
不一会,弟弟泷阳捧着一个木盆走来,里面装了用水浸满的婆婆丁,头上顶的那个木盆里则是装了些摘好的兔子。
泷阳离着劈柴的泷渊靠远了些,怕木碎会蹦到肉里,硌牙。
正准备拿些调料腌肉的泷阳倒了倒已经空空如也的木罐,还算稚嫩的他眉头一皱,冲着哥哥唉声叹气道:“哥,没香料了,怎么办啊,事先说!我不想吃辣!”
泷阳话说前头,之前没有香料的时候他哥就知道往里扔一把捣碎的干辣椒,又或是磨些黄姜借味,但是每次都给他辣的够呛,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舌头总的是软肉,又不像他那浑身螭肉,不惧风寒,不怕炎炎。
泷渊听到话后轻轻一笑,用力将最后一根柴一分为四,脸上一点汗没出的他踢起脚下石子砸在弟弟的膝盖上,而后蹲下身一把捧起地上的木柴,示意泷阳跟上。
二人一路走到后院的灶房里,推开门后,走到那两口大锅前,泷渊鬼鬼祟祟的示意泷阳不要说话,还跑到前院看了眼老头子还在睡觉,这才跑了回来。
重新回来的泷渊走到灶台旁,将另一个长久不用的大锅抬起,让泷阳扶着,自己则用手伸了进去摸索了一会,不一会就喜上眉梢,洋洋得意的拿出一包用黄纸紧紧包好的东西,这才让弟弟将大锅放下。
“弟,你拿盘子,把木桶里洗好的菜捞出来,我洗洗手。”泷渊晃了晃自己两只沾满灶灰得手,泷阳哦了一声便乖乖拿菜。
泷渊扑干净上面的灶灰,将半只手大的黄纸夹在两腿膝间,这才坐在小凳上洗干净手,等他洗完手后,小心翼翼的解开黄纸上面的细绳,泷阳聚精会神的看着,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一样。
迷题揭晓,小小的黄纸里,竟然包裹了三层,里面摆了三两碎银与两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泷渊犹豫了一会,将那颗最大的碎银放在手里,递给弟弟。
“哝,给你的!”
泷阳年纪不大不小,但也见过银子,可是哥哪来的银子?平日里老头子只有家里置办货物的时候才会拿出钱来,难不成哥仗着一身拳法,去偷钱抢钱了?他眉头一皱,越想越不对劲,当即质问道,
“哥!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去做了些什么脏买卖,老头子说过,咱们学武,但不可持武唬人!我这就告诉老头子去!”
泷渊一看,连忙拉住泷阳,解释道:“别别别别别,我哪能去干些脏买卖啊!你把你哥我看成什么人了!”
兄弟二人掉了个个儿,泷渊将弟弟安稳在小凳子上,转身走到门前,扶住大门探出头,四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关上大门,这才回来跟弟弟小声解释道,
“哥去看拳啦!”
“啊!老头子不是说,你不能再去打....”泷渊一巴掌捂在弟弟嘴上,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大呼大叫啊,多吓人啊,惹的老头子醒过来怎么办啊?
“嘘!!!”泷渊放下手,单指竖起。
泷渊又搬了个小凳,与弟弟面对面而坐,身子前倾,面容诚恳的低声道:“那天我去府街催磨米,路上经过那家暗拳场,就是路过,结果那天人多,就把哥顺着一群人挤到地下去了,这才看的拳。”
泷阳脑袋上掘,双臂环胸,哼!我不信!
泷渊眼看瞒不过,那就如实坦白:“我承认,前天是鬼使神差的去了那,但我也是有所收获唉唉,你看看,这银子,我带着老头子给我的那一两,就打了一场,压了自己,压一赔三,这三两银子就是我一场打下来的,跟我打的那人跟个纸糊的一样,完全不经打。”
“还有这两小瓶,是个金头发蓝眼睛的他洲之人给我的,他原本想让我再打一场,但是我拒绝了,他说要跟我交朋友,就送了我这两小瓶香料,我找若姐问过了,这只是特制的香料,没有问题。”
这时泷阳也开始小声说话:“哥,可是老头子不让你去打拳,你忘了你十三那年被打的没了半条命?”
泷渊攥紧了拳头,猛的向右侧一挥,瞬间一式罡风起,刮起一堆稻草,“哥那年学艺不精,拳台之上技不如人,败了也没话说,但哥现在跟那些二十三十的打完全不费力气,说他们是纸糊的一点也不过分,昨天我打的那个,打到最后他红了眼,我却连二分力都没用上。”
泷渊搬起凳子脚步慢挪,靠在弟弟身旁才停下,他环住弟弟的肩膀说道:“弟,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头子,平日里鸡毛蒜皮都要斤斤计较,每次跟他去镇上一铜板便宜都要占的,这些年咱俩也没个零花,我偶尔打一场,咱俩能多吃些好的,府上那么多好吃的,你都没吃过吧?”
看弟弟的眼神逐渐缓和,泷渊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这样,哥等下跟老头子说家里没香料了,晚上带你去府上,咱哥俩去念头街,哥带你吃米糕,吃肥肉馄饨,怎么样?”
见弟弟还在犹豫,泷渊用手使劲的扑棱弟弟的头发,这才把弟弟逗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你笑了,这事就定了,你去拿竹帘,我炒菜,等下焖些米饭,咱俩吃饭,申时过了后我就跟老头子说,到时候哥带你去镇上。”
泷阳冲着哥哥灿烂一笑:“好!”
不多时,大院门口,就看见兄弟二人在捧着两个比脸还大的盆,里面盛满了米饭,兄弟俩一人四只兔子,蹲在门口大快朵颐。
时间飞逝,眨眼过足。
日落西山。
“咻!啪!”
“咻!!咚!啪!(鞭炮声)”
窄长的独木桥上,双臂提着两大桶水的泷阳正聚精会神,小心翼翼的走下每一步,以防自己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他可不想被扎成个刺猬。
“哎哎哎唉唉!”突然而来的鞭炮声吓了泷阳一跳,一翻刀尖跳舞之后,千幸万幸稳住了,不然又要一下下摘刺了,这绿了吧唧长了一身刺的玩应痛是真的痛,重要的是扎一屁股摘得麻烦。
稳住身形的泷阳加快步伐,一个用力,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双臂所提水桶也只在刚刚摇晃时有些许洒落。
他拎起一桶泼在自己身上,耍了个清凉后走到已经蹲马步一个时辰之久的哥哥身旁,泷阳指了指天上炸个不停的炮竹说道:“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多放炮的?”
泷渊盯着胯下那香炉中最后一根香熄灭,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过弟弟递来的另一桶水,也给自己泼了个凉快。
一桶凉水给他泼醒了,看着天上五彩花火的爆竹,一拍满是水渍的脑门,哎呦一声说道:“哦对!咱们这府离京师不远,今天是淮越科举揭榜之日,放榜点状元,有好些个住不起京师会馆的那些位学子,都来咱们这镇上住,更何况咱们这不要钱,这种举国同庆的事情,怪不得满天的鞭炮齐鸣,走走走,换身衣裳,哥带你见状元郎去!”
泷阳被哥哥拉着一个气的往前走,好不容易止住了脚步,泷渊疑惑的回头看向他,泷阳则是指了指屋里头睡觉的老头子。
泷渊一拍胸脯哈哈大笑道:“没事!我跟老头子说好了,他还给了我四十文铜钱,说是让我多买些香料在家备上,换衣服!穿的精神点!快快快!”
泷渊摘下两套衣服,自己拿一套,另一套扔给弟弟,飞也似的跑去换衣服。
二人乘着鞭炮声,去往炯德府。
炯德府,炯德会馆。
炯德会馆外早已沿街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祥和,就连看门的持棍伙计都穿的一身红,十分喜气。
炯德会馆中,今日会馆的大院有些奇怪,大院里用小二搬来的四张桌子拼接在了一起,成了个大桌,不知所用为何。
众多赴京赶考学子此时正焦急的坐在台阶上,又或是趴在栏杆上等待着放榜消息的到来,有的神情紧张,使劲的扣着手缓解压力,有的神色呆木,颤抖的嘴唇都快要哭了出来。
等到小二把桌子摆好,正当中有个尖嘴猴腮,身穿得人模狗样的男子,接过身旁伙计递来的三小箱散银,胡乱的倒在桌上,会馆内的灯光与天上的烟花交辉,银子折光,好生闪眼夺目。
那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倒完银子后,脸上笑意止不住的绽开,冲着学子们四下嘿嘿捧手道:“各位,各位,小人炯德会馆掌事钱得臣,给您些位问好了!”
他又笑呵呵的指向桌上散花花的白银,随后接着拱手,笑道:“今儿个哪位老爷高中,赏银,归本店开销!也是我们炯德人的福气嘛!哈!”
他竖起一只手指,认真说道:“可只有一样,高中的老爷您受累,给本店留幅字画,做个念想,小的代下人们,谢谢大家咯!”
钱得臣身后十多位小二一同躬身做谢,好生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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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兄弟刚跑到府门口时,就看见那个立有国泰民安的高门下,最前方站着一个身着蓝袍的朝中官员,后面还有军士举着火红的状元公大旗,而那位官员手捧的那例圣旨上面捆着一个大红花,好生喜庆。
道路两旁,老百姓们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好生热闹。
泷渊拉着弟弟,其他声音太大,于是他附在泷阳耳旁大声喊道:“弟弟!我们跟着队伍走!看看是在哪有状元郎!”
泷阳点了点头,二人跟着队伍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此次状元的下榻之地。
炯德会馆。
这钱得臣正在这说着,炯德会馆大门被敲响了,这钱得臣一拍大腿,“哎呦喂!来了您内!上门咯!”
钱得臣一路小跑推开大门,正看见那位手捧圣旨身着官袍的官爷,那位官爷先行官事,口念榜旨:“炯德许乾许老爷高中!”
站在门口的钱得臣眼睛瞪的老大,两个眼球都要从那个内陷的眼眶中凸出来了,高呼一声,一拍手,哈哈大笑的转身跑到桌前,两手抓满了银子,又赶忙跑了回去,嘴就没和上过,将两把银子塞到官爷手里,高声道:“许乾许老爷打赏!”
又转身冲着小二们连忙招呼道:“放鞭炮!放鞭炮!锣鼓!锣鼓!”
而他自己则冲着围在桌前的各位学子恭贺道:“恭祝许老爷,恭祝许老爷,许老爷千秋万代,千秋万代,千秋万....”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人跪地谢恩:“学子许乾,叩谢圣上隆恩。”
这官员也是一愣,见身前这个身着长袍风采不凡却有些潦草的男子,这就是今朝状元郎?可这怀中散碎银子还没放妥,但也只能先递交圣旨。
第70章 武夫[1/2页]